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時已經淩亂,他的腹部中了一槍,裡麵的白色襯衫被血染的通紅。
他帶著徐曼曼到了一個廢棄工廠。
然後終於體力不支倒地。
連徐曼曼也被他帶著狼狽的倒在地上。
徐曼曼看著狼狽不堪的趙厲銘,卻發現自己心中並沒有多少痛快,反而湧起許多複雜的情緒。
趙厲銘捂著腹部,艱難地從徐曼曼身上翻身下來,躺在一邊,粗喘中帶著幾分痛意,但是他的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徐曼曼,眼神裡沒有半絲恨意,隻是一片漆黑的平靜。
似乎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早就預料到了,徐曼曼會背叛他。
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早。
他艱難地撐著地,靠著牆坐了起來,手裡依舊抓著槍,他悄悄鬆開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然後又用力捂住,知道自己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徐曼曼從地上爬起來,就坐在地上,目光落在趙厲銘滿是血的腹部,又看向他手裡的槍,最後看向趙厲銘的臉。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依舊看不清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他那雙深不可見底的眼睛,她永遠都看不透。
他忽然笑了一聲,笑聲似乎牽動了傷口,所以他的眉才舒展開又立馬皺了起來。
徐曼曼眼神怪異起來。
不知道他為什麼笑。
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解氣了?”趙厲銘蒼白的臉上,眉角眼梢是閒散又銳利的笑意,好似他沒有狼狽不堪,也沒有被逼到絕境。
徐曼曼盯著他,抿緊嘴唇,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她想,她大概是要跟趙厲銘一起死在這裡了。
趙厲銘絕對不會允許她繼續活著的。
徐曼曼沒有說話。
趙厲銘卻自顧自的說:“你真是長大了,你剛到我身邊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
那個雨夜,他以為他撞到了什麼小貓小狗,下車看的時候,跌倒在泥濘之中的徐曼曼就那麼撞進了他的眼裡。
她睜著一雙惶恐又不安的眼睛,蒼白著一張小臉,那雙烏黑的眼睛卻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他鬼使神差的彎下腰,不顧她滿身汙穢,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抱進了自己的車裡。
自此後,他再也沒有過彆的女人。
徐曼曼想到自己反正也是要死了,忍不住諷刺道:“小丫頭你也下得了手。”
她當時常常吃不飽餓肚子,餓的看得見骨頭。
她被帶進趙厲銘的房子,她隻有在電視上才見過那麼大那麼豪華的房子,然後她被丟給房子裡的傭人,她洗了有生以來最舒服的一個澡,然後在當天晚上就被送上了趙厲銘的床。
趙厲銘滿不在乎的一笑:“我看上的人,為什麼不能下手?”
從小到大,無論是喜歡的東西還是喜歡的人,隻要他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即便是此時此刻。
他也不後悔在那個雨夜,他把徐曼曼從滿地的泥水中抱了起來。
“你是不是很恨我?”趙厲銘問,不等徐曼曼回答,他又笑著自言自語:“你要是不恨我,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
他緩緩閉上眼。
仿佛睡過去了一般。
就在徐曼曼打算叫他名字的時候。
他忽然問:
“你愛過我嗎?”
他的聲音很平常,帶著一絲虛弱。
他始終閉著眼睛,沒有睜開。
徐曼曼一下子怔住了。
她從沒有想過她是否愛趙厲銘。
她一直以為她是恨他的,可是此時此刻,看到趙厲銘如此狼狽虛弱的躺在這裡,她無法騙自己,這是她期盼看到的畫麵。
也許她並沒有想象中恨他。
可是,愛?
她最開始,對趙厲銘是抱有期待的。
他穿著名貴的西裝把她從泥濘的泥水裡抱起來的那一刻。
她曾經清楚的聽到過自己心臟失速的聲音。
徐曼曼沉默了很久。
久到趙厲銘快要真的昏睡過去。
“沒有。”
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語氣。
平淡的像是有人在問她,今天中午吃飯了沒有。
趙厲銘還是沒有睜開眼,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然後他閉著眼睛說:“我幫你和你妹妹安排了新的身份,不過估計你也用不上了,警察會幫你辦好的。我在西郊那棟房子裡留下了一筆錢,你拿著那筆錢,夠你跟你妹妹下輩子用了。”
徐曼曼整個人都呆愣住。
趙厲銘緩緩睜開眼,似乎很滿意徐曼曼這個表情,他輕輕笑了笑:“我的女人,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過的太落魄。”
他頓了頓,接著說:“不要跟程榮生在一起,他是個警察,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你總不想當兩次寡婦吧?”
徐曼曼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都開始發抖,她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趙厲銘:“你瘋了嗎?”
“徐曼曼。你真沒良心。”趙厲銘盯著她說:“到這時候,你都不肯為我掉一滴眼淚。”
“你走吧。”趙厲銘臉色冷了下來。
徐曼曼沒動,依舊用那種無法理解的目光盯著他,好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一樣。
趙厲銘微微挑起眉:“怎麼?想跟我一塊兒死?還是想在這裡看我怎麼死?”
徐曼曼依舊在發抖,她的聲音都跟著顫動:“趙厲銘.......”
“走吧。”趙厲銘臉上沒什麼表情:“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臨死前的樣子。”
他深深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樣子最後一次再刻進腦子裡:“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要求。”
徐曼曼終於動了,她撐著地,站了起來。
趙厲銘又閉上眼:“走。”
徐曼曼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往外走,她忍不住回頭。
仿佛能夠預料到徐曼曼的動作,趙厲銘冰冷的聲音響起:“一直往外走,彆回頭。”
徐曼曼有點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回頭。
就像趙厲銘說的,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沒有回頭。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出多遠。
她突然看到程榮生朝她跑了過來。
他握住她的肩膀,緊張又急切的問道:“你沒事吧?趙厲銘呢?!”
徐曼曼抬眼看他。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對程榮生說出趙厲銘的所在地。
她甚至微微抬起手,想要指向另外一個地方。
然而就在此時。
在她的身後的遠方,響起了一道的槍聲。
徐曼曼的瞳孔震動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她微微抬起的手緩緩、緩緩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