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晉曉背著書包,剛走到班裡,就察覺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不對。
他們在竊竊私語。
略過一雙雙看好戲的眼神,她走到自己座位, 空空如也。
她的桌子連帶椅子, 都不見了。
“噗哈哈哈,”班裡人爆出一聲笑, “晉曉的桌子椅子在男廁所!”
還有人笑:“對對我看到了, 還被淋水,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在洗桌子呢。”
看林晉曉出醜, 是十一班的保留節目。
晉曉站在空蕩蕩的原地。
忽然, 她脫下書包,隨後放在她座位後的桌子上, 那是桑越的桌子, 他還沒來。
班裡的嘈雜驟然一停。
他們看著她, 有點驚奇——這人還敢把書包放在桑越桌子上?
很快, 他們就被震驚得下巴差點掉了,隻看晉曉手一拉,把桑越的桌子椅子拉到她自己的位置, 然後,就這樣坐下去。
像個沒事人似的。
不少人小聲地“嘶”了聲, 心裡都在想, 她怎麼敢?
她是不是瘋了?
晉曉不止敢,還從書包裡拿出新文具,翻開一套數學題。
大寫的若無其事。
其他人:佩服佩服。
正好這時候, 桑越一肩背著空空的書包走過來。
他好似剛睡醒, 漂亮的桃花眼低垂著, 紅發也有一點淩亂,嘴角下壓,帶著起床氣。
很快,他腳步定住。
周圍也沒人敢嬉笑,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小霸王龍遷怒。
桑越眯著眼睛,又一次仔細看完自己空蕩蕩的座位,半晌,磨了磨後槽牙:“老子的桌椅呢?”
班上的人不約而同看向晉曉,意有所指。
桑越也看過去。
晉曉停下手裡的計算,一邊思考數學題,手指無意識地轉著筆,淡然說:“在男廁所。”
桑越認出她的桌椅就是自己的。
他捏了捏拳頭:“你當我瞎?你拿走我桌椅做什麼!”
晉曉回過頭。
她斜睨桑越:“因為我的桌椅在男廁所,就拿你的桌椅來用。”
桑越氣得差點噴火:“乾嘛拿我的,是我把你的桌子弄到廁所的?啊?”
晉曉:“你‘朋友’弄的。”
“朋友”兩個字咬得很重,或者應該說,是小弟們。
其實桑越確實不知情。
是那些人自作主張,把晉曉的桌椅扔到廁所去的。
被提名,班上那些桑越的小弟圍過來,試圖在氣勢上嚇倒晉曉。
“你很囂張哦。”
“昨天你對越哥的態度就很好?”
“林晉曉,以前你不是很巴著越哥嗎,現在乾什麼啊,腦子有病?”
桑越衝小弟們喊了聲:“給我安靜。”
他氣得太陽穴“啵啵”跳,從以前到現在,還沒有人敢這麼下他臉,冷笑一聲:“關我什麼事?把桌椅還回來。”
晉曉似乎被吵得有點煩,蹙眉:“你平時作為怎麼樣,你的擁躉者就是怎麼樣的,你覺得,關不關你的事?”
桑越平時怎麼樣?橫著走。
一堆小弟也跟著他橫著走。
他喉嚨一梗。
晉曉站起來,盯著他的眼睛,“約束不了他們,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桑越:“……”
他氣炸了,一拳頭揮過去,堅硬的指節凸出,帶著簌簌的勁風。
他是練過的,這一拳打到林晉曉臉上,絕對會讓她破顏,腫好幾個星期,更嚴重的,可能牙都給揍飛。
圍觀的人都“喔”地驚呼。
卻看零點幾秒的功夫,“啪”的一聲,晉曉居然接住桑越的拳頭!
桑越收不住慣性,她就能一手抓著他的手,猛地將他往自己身邊一帶,兩人忽然貼近,呼吸交錯。
桑越大睜眼眸。
他很清楚地看到,晉曉白白的臉頰上,有一層很細小的絨毛。
但是她眼底卻很深。
隻聽她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先動手的像猩猩。”
猩、猩。
桑越雖然挺煩女生跟他告白,但是這也讓他知道,他長得帥,至少甩開同齡人一大截,但這是第一次被人說他像猩猩。
桑越理智有點斷層了。
他一腿掃過去,周圍的桌椅遭殃,轟隆隆倒了不少,等那一腿掃到晉曉小腿處,她卻隻是避開他,後退兩步。
“喂你們,在乾什麼呢!”
教導主任的聲音從教室外傳過來。
頓時,看熱鬨的學生四散,有點肥胖的教導主任指著桑越和晉曉:“你們兩個搞事精的,給我過來!”
晉曉拉了拉袖子,走過去,桑越踢開身邊的椅子,雙手插著口袋,桃花眼瞪著晉曉的背影。
兩人被教導主任揪到政教處。
教導主任一看桑越的紅發,就覺得辣眼睛:“哎我們容陽一中的名聲,都要被你敗光了!”
桑越嗤笑:“那你就開除我啊!”
教導主任血氣一上頭:“你以為我不敢嗎!”
他拿起座機,突然想到學校在建的三期食堂,是桑家讚助的。
他緩慢放下座機,咳嗽一聲。
緊接著,他看向晉曉:“好啊,你跟著桑越打架是吧。”
“桑越主動攻擊,我正當防衛。”晉曉說。
桑越怒道:“他辱罵我!”
教導主任本來就不站桑越,反問:“他罵你做什麼?”
桑越張了張口,終究沒把猩猩兩個字說出來。
他嫌丟臉。
晉曉是多深的近視,才會覺得他像猩猩?
他絕對不承認。
而且,他冷靜下來後,覺得自己有點掉格,要是真把晉曉打了,那不就證實他惱羞成怒,承認晉曉所說的,他自身能力有問題,管不好彆人?
真晦氣。
於是桑越微微仰著頭,鼻腔裡“哼”一聲,不理教導主任。
反觀晉曉,她雖然神態平常,但在教導主任眼裡,和一旁桀驁的桑越比起來,那可一個好字了得。
而且她說完,桑越也不反駁,看來事情就是這樣。
教導主任突然有點後悔把人提溜到政教處,其中一個金貴,罰又罰不得,另一個被打了態度還可以,但這麼讓他們走了吧,又有損政教處威嚴。
突然,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個新聞,對不同的學生,要有不同的策略,靈機一動,搬來一張方凳子:
“你們兩個站在一個凳子上,什麼時候原諒對方,什麼時候下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那凳子也就夠一個人站,非要兩個人站上去,是得貼著身子的。
桑越不乾了:“這個方式太蠢了。”
教導主任火了:“行,你不做是吧,我跟桑總說!”
桑越這才黑著臉,沒再說什麼,隻是當他再看那張凳子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晉曉已經脫鞋站上去了。
先站上去的有優勢,會占走整張椅子的大部分麵積,桑越已經錯失先機。
他咬牙,在喉嚨裡罵了聲草。
他試著站上去。
但即使晉曉占地不大,供他的球鞋踩的區域,也就巴掌寬,桑越又看了一眼椅子,忽然覺得,晉曉的腳還挺小的,如果他先站上去,她絕對沒地方踩的。
當然,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皺著眉頭看那剩下的一小塊區域。
除非貼著她站。
不管了。
如果被他媽知道他又在學校惹事,她會把他關在家裡。
桑越提起一口氣,猛地站上去。
他一下子和晉曉貼得很近,比剛剛打架的時候,晉曉抓住他的手腕,還要近得多。
甚至他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晉曉的體溫,也像是一張網,鋪天蓋地地襲擊著他的感官。
就這麼一秒的時間,桑越頓時覺得臉頰一熱。
斜眼看他站不穩,晃了晃,又要下去時,晉曉伸出手,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裡,不如多背幾句古詩。
所以,她好心地扶桑越一把。
而在桑越的感知裡,就是一隻手突然按住他的腰。
那手有點涼,卻讓少年精瘦的腰杆麻起來,熱度轟然衝上他的臉頰!
草草草!
桑越現在整個大腦都要炸了。
他躥下凳子,對教導主任比中指,一邊跑出政教處:“老子不乾了,你跟我媽告狀去吧!”
就算被關家裡沒飯吃,也好過現在!
教導主任氣得直跳腳:“你這小子!”
直到第一節課鈴聲打響,桑越還堵著一口氣、
他從彆人那拉來一把桌子,盯著前麵晉曉的背影,氣得牙癢癢。
他想,放學後,把林晉曉堵在小巷子,叫一堆□□打腳踢,把她打得半生不死。
讓她囂張!
讓她動手動腳!
這時候,桑越的手機有新消息,他打開微信群,同班的人言辭激烈:【越哥,我們放學後把林晉曉拉到小巷子裡打一頓,把他打得半生不死,讓他囂張!讓他動手動腳!】
桑越:“……”
他壓著聲音冷笑,恨恨地咬牙,快速按著鍵盤:【滾滾滾,這麼幼稚的行為,不準再嗶嗶!】
他突然想起晉曉的“約束論”。
過了會兒,雖然有點不甘願,又啪啪啪地打字:
【還有,去把他桌子弄回來,你們這群傻.逼,不準頂著我的名頭亂做事。】
所以這出鬨劇,持續到第一節課下課而已。
幾個男生苦哈哈去把晉曉的桌椅扛回來,還給擦得乾乾淨淨,一滴水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