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蘭·猩紅之主正在“寢宮”之中深陷於靈魂拉扯與痛苦的同時,洛希也正在麵臨另外一種形式的煎熬。
“學長……”
水霧迷蒙中,被鱗粉迷得暈暈乎乎的蜜蟲,正在高大而沉默的蟲族男人身上手舞足蹈著。
其實事情原本並應該是這樣的。
為了蘇林的安全,洛希在接手了他之後就立刻將他帶進了一間單獨艙室,是的,就是處決者洛希用自己的辛苦工作換來的那間高級艙室。
當然在開啟艙室權限之前洛希短暫的擔心過自己的違規是否會引發這群愚蠢蟲族的懲罰機製,不過好在那些人確實相當看中他的能力,生活區的監管蟲,也就是他目前名義上的管理者向他發來了一連串語氣看似強硬的訓斥,但是最後真正落實的卻隻有一些不痛不癢的懲罰,洛希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光腦便立刻將來自於監管蟲的訊息刪除了。
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比如說,他懷裡那隻不安分的,胡言亂語的青年。
“學長……”
青年目光迷蒙地瞪著洛希,一聲疊著一聲,語氣信賴又無比親昵,然而,那個名字卻並不屬於洛希。
奇異的隱痛在銀發蟲族的胸口緩緩蔓延開來,明知道不應該跟一隻腦子都已經亂掉的露巢計較,洛希的臉色卻依然不受控製地變得陰沉了下來。
他乾脆利落地將一把托住蘇林,打開高級艙房的門,一路穿過了對於低級蟲族來說格外奢華的房間,然後,他就把蘇林直接帶進了浴室。
“學長——”
“我不是你的學長。”
蘇林還在嘟囔,洛希冷漠地對青年說道,然後把他推到了噴淋頭之下,緊接著,他直接按下了噴淋開關,細密的水霧瞬間騰起淹沒了蘇林。
“咳咳咳……唔……”
猝不及防之下,還穿著衣服的蘇林就那樣被噴淋水霧徹底浸了個透濕。
他咳嗽了好幾聲,身體瑟縮,下意識地雙手抱住了自己。
“停,停下——”
迷迷瞪瞪中,蘇林什麼都顧不上,隻能嗚咽著後退,然後一直縮到了浴室的角落慢慢下滑。
“學長,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某種熟悉的氣息一直縈繞在他的周圍,讓他不甚清醒的腦子始終沉浸在早已消失不見的舊日回憶之中: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還在跟學長在一起。
不過……
不過學長現在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蘇林迷迷糊糊地想著,然後就非常熟練地開始例行道歉加求饒——雖然學長總是很難搞,但是一般情況下隻要他表現得足夠可憐,那個看似冷漠的人還是會一臉不耐煩地原諒他。
隻可惜,這一次他都已經這麼乖巧地道歉了,屹立在他麵前的高大人影身上氣息卻愈發冰冷。
“學長?”
蘇林有些不安。
他怯生生地呼喚著對方。
“你的學長可不在這裡。你自己把你身上的鱗粉洗乾淨——”
“學長”的每一聲音節都好像包裹著厚厚的冰殼,蘇林並聽不懂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他隻知道,丟下這句話後,“學長”就板著臉開始往房間外走去。
男人的背影瞬間與記憶深處某個畫麵重疊了起來。
“彆走——”
巨大的恐慌倏然襲來,蘇林踉蹌著從浴室角落一躍而起,然後,便直接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學長”。
“嗚嗚……彆走,學長……彆離開我……”
好像是在很久之前就應該對那個人說出來的話。
這一次,終於有機會真的開了口。
蘇林可以感覺到自己懷抱中的“學長”身體又硬又冷,被他抱住的時候,似乎還想要掙脫。
可是蘇林立刻就使出了渾身解數,拚了命地想要留住懷裡的男人……
雖然已經無法進行任何有效思考,但是冥冥之中,蘇林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一旦學長離開,就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
“你——放手!”
洛希臉色鐵青地回過頭瞪著蘇林。
水霧將青年身上原本就異常淩亂的衣衫徹底打濕,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洛希甚至可以透過那半透明的衣衫看到蘇林身體的全部輪廓,包括……包括原本應該被隱藏在衣衫之下的,那漆黑的皮質束帶。
那該死的禁錮器。
殘餘的鱗粉在蘇林的發梢與胸口閃著細微的光。因為沒有脫掉衣服,即便已經開水衝刷依然會有鱗粉積累在這隻蠢到連人都認不清的露巢身上。
炙熱的體溫透過薄薄布料一直傳遞到蟲族冰冷的軀體之上,幾乎快要把這隻強悍凶狠的處決者直接灼傷。
洛希覺得自己的觸角都快冒出來了。最後,衝動之下,他乾脆回過身,直接抓著蘇林,將其推回了浴室角落。
然後,隨著蟲族男人的一抬手,蘇林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瞬間就化為了一堆布料碎片。
“嗚嗚嗚放開我!”
當然洛希之所以這麼做純粹隻是這樣能更簡單方便地衝掉那些鱗粉,然而就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蘇林卻忽然激動地掙紮了起來。
“學長,救命——”
在蘇林渾渾噩噩的意識裡,被人禁錮在角落,被人撕掉衣服,瞬間讓他忘記了一切,純粹隻剩下最根本的恐懼。他大聲呼救,卻完全忘記了,就在幾秒鐘之前他還在衝著麵前男人喊“學長”。
洛希完全是下意識地,用雙臂死死地卡住了蘇林。
“該死的,我根本沒打算對你做什麼!你清醒一點!蘇林!”
破天荒的,洛希此時竟然覺得自己有點狼狽。
……而且還有點微妙的心酸。
“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誰?!”
眼看著蘇林掙紮得越來越瘋狂,洛希終於忍無可忍地掐住了蘇林的下巴,迫使對方對上自己的眼睛。
“我是誰?!”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語氣莫名有些咬牙切齒。
“……”
蘇林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看著洛希,然後眨了眨眼。
也許是鱗粉終於被衝刷走了,構建出來的幻覺也終於漸漸散去。
瘦弱的青年咬著嘴唇,臉上緩慢浮現出了一點掙紮之色,水滴落在他的臉上,沿著眼角一路滑落到下巴,看上去似乎是在哭泣一般。
這隻露巢現在看上去是多麼無措而可憐,但不管怎麼說,那濕潤的,柔軟的嘴唇中,終於不再出現那個陌生又讓人心煩的稱呼。
“嘩啦啦——”
蘇林像是被水衝得呆滯了,他不在說話。
洛希也一如既往的沉默。
在這麼一刻,浴室裡竟然顯得有些安靜。
為了給蘇林衝走那些該死的鱗粉,洛希的身體也徹底被水花浸透。
【“學長。”】
洛希皺了皺眉頭,僅僅隻是想到這個稱呼而已,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深處又騰起一股細細密密的隱秘疼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忽略掉自身陌生的反應。
“……你被那隻飛蛾的鱗粉弄出了幻覺,蘇林,現在你得收拾好你自己。”
洛希維持著表麵的冷靜,生硬的說道。
水流嘩啦啦還在繼續,霧氣迷漫中,青年的上半身蒼白得簡直讓人覺得晃眼。
洛希目光閃爍了一下,他並屬於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趁人之危在這種時候去占一隻劣等且弱小的露巢的便宜。隻是有的時候還是會有點不受控製的,目光會沿著青年的脖頸慢慢描摹到胸口——也就是在這一刻,洛希看到了蘇林脖頸間的那枚吊墜。
一抹刺痛驟然閃過。
洛希瞳孔緊縮,下意識地就想伸手扯下那枚吊墜細看。
可蘇林卻猛然抬手,死死地護住了吊墜。
“這是什麼?!”
洛希顧不得其他,他直勾勾瞪著蘇林,然後急切地追問道。
“不許碰。”
蘇林這次反應得甚至比之前洛希撕掉了他衣服還嚴重,明明目光依然迷蒙,神智也壓根沒有恢複清醒,可是他卻死死用雙手護著那枚吊墜,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顯得冰冷戒備。
“不許你碰它!”
蘇林說道。
“你——”
“這是梅迪瑟斯留給我的……唯一的……”
蘇林神經質地躲避著洛希的碰觸,口中喃喃低語。
他的眼瞳裡一片空洞。
“我隻剩下這個了。”
“我真的隻有……這個了……”
就像是有毒腺在身體深處驟然破碎。
洛希想。
即便之前聽見蘇林用那麼親熱信賴的語氣呼喚著那什麼狗屁“學長”,也比不過“梅迪瑟斯”這個名字傳入耳中時帶來的刺痛。
洛希知道那個人。
梅迪瑟斯·血翅。
蘇林的上……上上任主人。
他倒是知道露巢和血翅之間關係密切,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來蘇林一直到此刻竟然還如此深刻地戀慕著那隻早已死去的蟲族。
在這一刻,洛希忽然想到了自己身後那對血紅的翅膀,他無法克製自己的懷疑,蘇林在生活區一看到他就對他百般依賴,還那麼“天真”的將自己的蜜汁親自獻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