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裡,我乖孩子……”
蘇林發出了一聲含糊而虛弱的呼喚。
“你從來都沒有被我拋棄,事實上,在所有的孩子裡,我最信任最喜愛的子嗣,就是你。不然,我是絕對不可能把其他的蟲族托付給你的……”
包裹著他的薄膜開始發燙。
或者說,舍裡的身體整個都開始升溫。
“可是你離開了。”
舍裡開始哭泣。
“如果你真的最喜歡我,為什麼……你永遠,永遠都不曾選中我,讓我成為你的王蟲?哪怕隻有一次……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允許我……”
舍裡的質問越來越有種不妙的趨勢。
蘇林頭痛欲裂。
意識奪取的副作用開始變得明顯。
“在人類的世界裡有一句古老的諺語,子嗣如手足,伴侶如衣服。”
蘇林喃喃地對著舍裡說道。
他有些艱難地換了一個姿勢,然後,輕輕地敲擊了一下舍裡的胸口——如果舍裡不曾對自己進行那麼喪心病狂的改造,那個位置本應該是心臟所在的地方才對。
“這句話的意思是,子嗣對於一位母親來說,就像是手和腳,對於一個人來說,哪怕失去了一根小指頭也會痛不欲生,然而,伴侶就像是衣櫃裡的衣服,一個人會有很喜歡的衣服,也會有不喜歡的……但是追根究底,伴侶都是可以隨意更換的,然而子嗣卻不會。”
蟲族會理解失去肢體的疼痛嗎?
長期使用納米聚合物充當服裝的他們真的需要衣櫃嗎?
這些蘇林都已經顧不上去想了。
他隻能拚了命地維持身體中最後一絲清明,勉強勸說著舍裡——
“傻孩子,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成為我的伴侶,伴侶,明明就是如同衣服一樣,可以輕易更換的東西啊……”
蘇林苦口婆心地說道。
“我……對於你來說……是如同肢體一般重要的……”
舍裡對蘇林的禁錮又放鬆了一些。
“沒錯。”
也許是因為有一部□□體已經逐漸融合的緣故,蘇林竟然隱隱約約可以察覺到舍裡此時無比糾結的心情。
蘇林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按照以往經驗,一旦說服對象開始產生猶豫,就意味著他最終會被徹底說服。
然而,就在蘇林以為舍裡會徹底放棄心中妄想,放開自己的時候,一條攝食須卻在蠕動的過程中輕輕碰觸到了蘇寧的指根。
它碰到了蘇林的戒指。
那一枚戒指幾乎灼傷了舍裡的神經。
他的身體重重地痙攣了一下,蘇林隻來及感覺到身體再次被束緊,然後,舍裡的整個精神力就陷入了徹頭徹尾的狂亂。
在意識世界分崩離析的那個瞬間,蘇林窺見了一些無比模糊的畫麵……
那是似曾相識的戒指。
是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來自於另外一個宇宙的“蘇林”。
而在那些畫麵裡,“自己”正是戴著這枚戒指,毫不猶豫地割斷了舍裡的脖子。
【“這是為了梅迪瑟斯……”】
在舍裡的視角中,隻能看到“蘇林”無比冷漠而殘忍的麵孔,以及對方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
【“你不該妄想成為他的。”】
【“我永遠,永遠不會與你在一起。”】
……
同一時刻,在王巢深處,舍裡龐大而畸形的身體因為那來自於另外一個“自己”的記憶而戰栗不休。
他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後伸出雙臂,死死環住了自己體內纖弱的蟲母。
他的眼中一片血紅,那痛苦的過往,徹底擊垮了舍裡僅剩的那一點渴求。
“沒關係。”他低下頭,對著蘇林愉悅地說道,“隻要可以和母親融為一體的話,無論是手足還是衣服,你都再也無法擺脫我了,就如同我也再也不會失去你一樣……”
蘇林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舍裡,彆……”
他還想再開口,可是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
很多蟲族在捕獲獵物之後都會往獵物的體內注射毒素讓他們徹底休眠。
舍裡作為最頂級的蟲族,自然也有自己的毒腺。
“對不起,母親,明明是如此重要的過程,我卻沒有辦法讓你與我一同度過。”
舍裡發出了一聲沙啞的笑聲。
“因為母親太會騙人了,再讓你說下去,我會動搖的。”
“我真的……不想再被騙了……”
……
【不要。】
蘇林在心中無聲地尖叫道。
但是他身體完全動彈不得,神智更是漸漸渙散。
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心頭,而濡濕溫暖的血肉,正將他一點點拖向舍裡的身體深處。
【救我……】
【誰來救救我……】
“轟——”
然後,蘇林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
“放開蘇林。”
簡直就像是幻覺成真,蘇林發現自己竟然聽到了梅迪瑟斯的聲音。
“你沒有資格叫他母親,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