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君會有危險,不能再留在未央宮!”三皇子說。
南次才搭腔:“北漢使這樣的手段,如果殿君不在未央宮,北趙會立即刺殺殿君,薑泰正是為了逼得殿君不可輕易露麵,才不惜鬨出如此大的一件事故。”
“殿君留在未央宮,不會有生命危險。”瀛姝道:“北漢畢竟需要殿君,隻不過因為忌憚北趙,才不得不采取如此波折的詭計,薑泰的計劃,必然是先破北趙,就算無法將北趙、北晉這兩個匈奴部族徹底剿滅,但北漢務必要取代北趙,先成六部霸主,他還需要借助大豫支持,如果殺害殿君,薑泰根本就沒有必要跟我朝議和建交,先誘得殿君使漢了。”
“那麼,衛夫人提醒我們,真是好心了。”殿君道:“我可以將脂瑰先轉交兩位殿下,避免寶光殿再發生意外,脂瑰落於薑泰之手。”
“我不讚成。”瀛姝也是斬釘截鐵:“請殿君,三殿下務必相信我,我一定會阻撓薑泰的詭計,我會逼得他親自承認,殿君就是殿君。”
隻有如此,北趙才會起兵攻打北漢,大豫奇襲漢中的計劃才有可能大功告成,也隻有如此,他們才可能順利脫身,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整整齊齊,無一損亡。
這天,瀛姝也得到了南次的通知——玄瑛得手了。
並無任何意外。
前生時,無論瀛姝交給玄瑛多麼艱巨的任務,隻要有白媖和她配合,都順利完成,失敗隻有一次,是因為她這個決策者輕信了司空月狐,隨之讓田石涉偷襲成功,決策者的失敗導致了滿盤皆輸,重來一次,她會更加慎重。
這一次,不是被迫入場,是她主動站在了權場上。
三皇子來的時候愁眉深鎖,走的時候也是心事重重,好在使驛裡,耳目雖然多,不過他跟自己的兄弟交談時,並不會時時都被窺聽,儘管踏進使驛時,三皇子並沒有改變那一臉沉重的神情,而且幾乎是把南次直接拉進了小廳,多少無事獻殷勤的文吏,全都知道使臣們最近因何煩惱,也沒有不識趣地跟來糾纏。
隻有安餘跟進來。
安餘就是前幾日,被三皇子在西市解救的無眉奴,北漢的無眉奴沒有自己的名姓,安餘是殿君替她取的名兒,取的是餘生安寧這的好意兆。
但三皇子現在和安餘還有溝通障礙,他也並無意讓安餘服侍,可三皇子不把人當奴婢使喚,安餘反而惴惴不安,總擔心安寧的日子過不長久,因此三皇子有時候也由得她斟茶遞水、清理打掃,此時,三皇子把手都抬起來了,準備著揮一揮表達“摒退”閒人的意思,可一接觸到安餘總是驚慌的一雙眼眸,他又把手收了回來。
安餘不會聽說漢話,留她在一旁也不妨礙。
南次掃了一眼站在三皇子身後,垂著手低著頭的婢女,他本來想解掉外著的裲襠,讓自己更輕鬆涼快些,但因為有安餘在,暫時忍住了。
在仆婢麵前,衣著隨便些普通正常,可安餘是他三皇兄的婢女,不是他的婢女,他現在跟三皇兄之間,還真說不上太熟絡,實在是因過去的十多年,大家夥都是不相為謀的異道人。
“五弟真放心?”三皇子問。
至於放心什麼人事,南次心知肚明:“我當然放心,怎麼?三兄剛才口是心非了?”
在寶光殿時,他三皇兄可是在瀛姝的注視下點了頭表示信任的。
“我不是不信任左副使的能耐,但事關重大。”
“正因為事關重大,我才沒有那麼多顧慮。”南次笑了一笑:“我跟三兄這麼說吧,小時候我跟王四郎淘氣,使壞捉弄王榮和王籍兩個,回回都是瀛姝替我們‘清理’,我們兩乾的壞事一次沒有敗露過。”
三皇子看著自家五弟天真清澈的眼睛,愁得眉毛都要掉了:“怎好用那樣的小事作比?”
“小時候足智多謀而且小心謹慎的人,總不會長大後反而不可靠,我還記得二兄、三兄那時候回回捉弄太子兄,可都會被父皇責備,壞事剛犯下,立即就傳到乾陽殿去了。”意思是三皇兄你才是那個不可靠的人。
“五弟一定要在關節調侃取笑我?”三皇子拉長了臉。
他看見弟弟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流淌開活潑靈動的笑意,然後,弟弟就站起身:“天氣太熱了,我得先去沐浴,三兄最好也泡個香湯退退暑氣,才有助於消解浮躁。”
已經走開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高高抬著嘴角:“今日瀛姝隻讓殿君和三兄務必信任她的判斷,就是覺得我必然會相信她,因此三兄剛才就是多此一問,三兄看我這一路上什麼時候愁眉苦臉過?我的信心又從何而來呢?當然是因為瀛姝擔任著左副使,有她寸步不離殿君的身旁,我才有自信不辱使命。”
拿著佩劍就大步離開了。
南次還真是泡了個香湯,換了身舒適的常服,驛館裡的小苑其實沒多少景致,涼亭裡勉強可以坐坐,而驛館裡的幾個胡女,又總是趁機就想接近獻殷勤,於是剛才他就特意喊上了張崇準——被神元殿君解救的無眉奴——張崇準原本有名有姓,隻不過有二十年沒有使用了。
“昨日我看見,你似乎在勸尉安餘。”南次問。
“安餘因不會說漢話,更不知如何服侍好殿下,擔心觸怒殿下後,又會被發賣,昨日是央求著仆教她說漢話。”張崇準恭恭敬敬答道:“安餘其實很聰慧,應當很快就會學會聽說漢話。”
“很快”兩個字,咬得有點重。
南次看著有兩個胡女,不知道想往這邊送什麼飲品,又一轉眼,就看見他的三皇兄——看樣子不像聽勸沐浴過——心浮氣躁又往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