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扇極其普通,沒有奇香更沒有異臭,隻是上頭的紋樣是一叢蘆葦及一朵百合,這兩種花草,在繡樣中其實極少搭配,不過瀛姝大抵能看懂“暗號”,秀蘆知道百合是自己人。
石嬪居殿有十餘名宮女,這十餘人中,隻有八個宮女是貼身服侍的,秀蘆就是其中之一,但她和另六人一樣,都不算石嬪的心腹,石嬪的心腹仿佛隻有一位蒲依,瀛姝對秀蘆有幾分印象,瘦高個兒,姿容並不出挑,似乎也不算伶俐,看上去是個本分人,她做得一手好女紅,過去五公主的貼身衣物都由她親手裁製。
瀛姝在濱岑閣裡,拿著百合給她的團扇走動著搖晃,她很清楚地看見秀蘆的眼睛裡掠過一絲狐疑。
這日夜間,瀛姝的房門被敲響了,秀蘆一手按著腹部滿臉的痛楚,說是胃疼,來討一粒木香順氣丸。
瀛姝順理成章地,就收容了秀蘆在她的屋子裡歇息一會兒。
“你是聽令於喬嬪?”瀛姝故意問。
“奴婢是聽令於謝夫人。”
瀛姝就佯作再無疑慮了,她推開窗,再次確定沒有人聽牆角,回轉來時低聲問:“石嬪究竟患何疾症?”
“奴婢不知。”秀蘆說:“但石娘娘發作時極其痛苦,狀似癲狂,蒲依不得不令我們將娘娘縛在榻上,有時娘娘自己能挨過,似昨日,娘娘發作得厲害,不得不請柳太醫,柳太醫到了,蒲依就令我們離開娘娘養病的居臥,我們根本不知道柳太醫是如何替娘娘診療的。”
“石嬪一直有這樣的疾症麼?”
“從前是沒有的,從前娘娘隻是體質寒涼孱弱,又因五公主的疾質憂慮不安,一年間,總有八、九個月都會咳喘心悸,卻從無癲狂的症狀,是從被禁足於濱岑閣,才添了新症。”
瀛姝蹙起了眉頭,想不通石嬪為何就癲狂了。
“五公主之前的疾症呢?”
“公主之前時常咳血,究竟是何疾症太醫們也沒個論斷,隻說是胎裡帶來的毒症,極難治愈,且公主也常犯喘症,直喊痛,說是五臟六腑有如刀絞般,公主發作的時候,有時徹夜不睡,娘娘就抱著公主不鬆手,一整晚的安撫,娘娘確將公主視為心肝,奴婢們都不敢信,娘娘竟會親手扼殺公主。”
“石嬪聽令於賀夫人一事,你可曾察覺?”
“奴婢不知,不過當日案發,有個小宮人被陛下下令杖斃,奴婢猜測,那小宮人應是賀夫人的耳目,娘娘許是通過她與含光殿聯絡的。”
瀛姝沒有再多問了。
秀蘆一定不是昭陽殿的人,瀛姝起初懷疑她是受賀夫人指使,但轉念一想,如果賀夫人早知道春葉的底細,就不至於明目張膽利用她在愉音閣的人手慫恿張氏女行事,反而差點讓她自己陷於被動了,而且剛才通過對秀蘆的試探,她雖是被安插進濱岑閣,但應對石嬪不存惡意,至少從前,幕後人沒有指使秀蘆加害石嬪。
變故發生在瀛姝入事濱岑閣後。
那幕後人本無意害殺石嬪,現在卻打算啟用秀蘆了,說到底,真正的目標是她,而並不是石嬪。
誰那麼迫不及待的,非要她這條小命呢?
排除了賀夫人,還有鄭夫人及鄭蓮子,以及莫名其妙將鄭蓮子視為掌珠般憐愛,故而將她恨之入骨的前淑妃劉氏,再有,虞皇後也大有可能。
如果是虞皇後……瀛姝笑了,可真奇妙啊,她正愁放縱喬嬪一事會讓司空北辰對她心生提防,結果虞皇後就親自送來了這個把柄,幕後者可一定要是虞皇後才好。
這天晚上瀛姝睡得香甜,次日早早就神清氣爽了,百合親自“率隊”將早膳送來,她雖不能進濱岑閣,卻能在閣外的涼亭裡跟瀛姝閒聊一陣,瀛姝很痛快告訴她,已經跟秀蘆成功接頭,關於石嬪癲狂的症狀,也沒瞞著百合。
就是這天傍晚,百合來送晚膳時,竟然就有所確斷了。
“春葉稱,夫人已經問過了相熟的醫官,那醫官說石嬪這症狀或許不是疾病所致,而像是……因服五石散上癮,強行斷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