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烏的公寓,和上一回江一鳴進來時又不太一樣了,屋子裡的氣味變得詭異異常,像是有什麼東西腐壞,泛開了臭味,熏得人頭腦發昏,呼吸不暢。
江一鳴打量著四周圍,徑直走向臭味最濃鬱的地方——廚房。
他將擋著暗間的冰箱推開,露出裡頭狹小|逼仄的暗隔,那股濃鬱的氣味便是從這裡頭傳出。
江一鳴彎腰抬腳跨進去,半遮住口鼻,下意識抬手拂了拂,好像能把這股臭味拂開似的。
隔間裡,方瑜像是一灘無骨的軟肉倒在床上,無神地看著江一鳴。
江一鳴心頭一跳,他快步跨過地上雜亂的臟衣服,試探地探向方瑜的頸側。
他屏住呼吸沉心去感受對方的脈搏,過了一兩秒後,他感覺到對方頸側皮膚下的脈搏微弱地跳動,一下、兩下,輕微,但是實實在在地在跳動。
江一鳴鬆下一口氣。
他剛起身,便有一股勁風猛地從他後腦勺處襲來,江一鳴下意識地側頭一躲,手上提起方瑜往邊上一推,隻見先前方瑜躺著的地方豁然出現一個裂口。
江一鳴往後看去,青烏搖搖晃晃地站起,半邊臉變成了腐肉,一隻手內勾成爪狀,抓在另外半邊完好的麵孔上,黑氣從他的眼裡源源不斷地冒出。
江一鳴眼神沉了下去,他看了眼離門口的距離,又看了眼邊上沒有一點行動能力的方瑜,嘴唇抿緊。
他一手提起方瑜,一手從口袋裡拽出七枚古幣,紅線串連,古錢鎖懸空,隨著江一鳴一聲低喝,錢鎖一圈一圈纏上青烏的脖頸,驀地鎖緊。
青烏頸側的青筋凸起,被古錢鎖勒住喉口,一時間掙紮不得。江一鳴趁機拽起方瑜,把人推出門外。
“快!”
青烏見到方瑜被推出門外,整個人頓時變得無比暴虐,高吼著衝江一鳴衝過來。
江一鳴將將把毫無行動能力的方瑜推出門外,身後就是失去理智的青烏朝自己襲來。
他一個下腰,旋即兩手撐地,借力反身一躍,雖然離門口距離得更遠了,但著著實實把青烏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方瑜因為江一鳴先前那一推,腦袋冷不丁磕在門框上,卻陰差陽錯清醒過來,她驀地瞪大眼,驚恐地看著江一鳴躲開青烏的偷襲。
她縮在門外,一動不敢動。
江一鳴拉開距離後,一邊與青烏周旋,一邊在找讓青烏失去理智的罪魁禍首。
青烏的情況就像是被邪氣侵入了一般,失去了理智,隻有莽撞的攻擊本能。
江一鳴像是逗著一隻愛張牙舞爪的小貓一般輕鬆。
他不經意地解開綁在青烏脖子上的古錢鎖,手指靈巧地分開七枚古錢之間的繩索按扣。
七枚鬆散開來的古幣,在他與青烏的每一回交手時,丟擲進屋裡的八個方位,而江一鳴則站在空缺的那一處。
所謂“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巽西南,兌東南,艮西北,自震至乾為順,自巽至坤為逆”,八個方位以先天八卦為主,鎮壓屋內邪靈。
江一鳴擲下最後一枚古幣,漫不經心地把青烏晃進自己的陷阱裡。
在青烏進入房間的中央後,江一鳴驀地收起先前散漫隨意的逗貓態度,他眸色深沉得像是一抹深潭,看不清底,薄唇翕動。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他話音一落,咬破指尖,擠出一滴血珠倏地彈向青烏,正中男人頂心。
青烏往後一仰,直直倒地,身上黑氣爭先恐後地從他七竅中湧出。
江一鳴所念的,能使凡心入於冥寂,返觀道心,入於清靜之中,有保魂護魄的作用,加之用他血鎮魂,事半功倍。
青烏眼裡的黑氣逐漸散開,露出些許清明來。
江一鳴見狀,連忙喝道:“青烏!摒除雜念,入法定邪!”
青烏感覺到腦海裡似乎有不同的聲音在響蕩,像是要把他的腦袋扯成兩半。
他聽見江一鳴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回神,但旋即又被更響亮的雜聲占據了大半思維。
他搖搖晃晃地要從地上起來,江一鳴見他並未完全清醒,索性以血代朱砂,隔空畫符,低喝一聲:“定!”
青烏沒法動彈,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是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裡,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江一鳴目光沉沉,隨著他口中咒語成型,隻聽房間裡接連響起數聲沉悶的爆破聲。
被擲入八卦方位的七枚硬幣抖動起來,方瑜忽然驚叫一聲,就見先前被她藏起來的瓦罐從床底下咕嚕嚕地滾出來。
瓦罐似乎是在剛才碎開,流出裡頭腥臭濃稠的體|液,小孩兒被擠壓得扭曲的屍體糾結在一起,在方瑜的注視下,卻是緩緩掙動起來。
它將自己舒展開,脹得紫紅的麵孔轉向江一鳴,它嘴裡發出女孩的尖叫,刺耳得讓人頭腦發脹。
江一鳴下意識地捂住耳朵,但是女孩的尖叫卻無孔不入地躥進他的腦海裡,他隱隱約約分辨出它在喊什麼——
它說,“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