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於明浩問。
“我還有彆的事情。”江一鳴說道,“你就彆管了,和你無關,你和他們一起離開。”
於明浩皺皺眉,不放心地看看江一鳴:“你的眼睛……你一個人在島上我不放心。”
江一鳴抬手虛碰了碰雙目,雖說還沒有完全恢複,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勾起嘴角調侃了一聲:“我就算真瞎了,也比你強,何況用不著多照看你一個人,我應付這片島嶼還是綽綽有餘。”
於明浩噎了噎,好像聽出了自己成了拖後腿的潛台詞。
他看看江一鳴,覺得江一鳴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平時江小少爺也喜歡噎人,但從來沒有戳人心窩,這句話不像是江一鳴平時會說的。
“真沒事?”於明浩隻好又反複確定地問了一遍。
邊上正在照料廖憲的薛揚聞言,也抬頭擔心地看了眼江小少爺,剛才江小少爺的眼窩子淌了那麼多血,哪能沒事啊?
蔣章皺皺眉,看地上這一圈的傷殘,開口說道:“江老師個人的自保能力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從剛才就能看出來了,我們要是留在這兒,反而是拖累江老師。”
“……也是,江小少爺的本事自然不用說,要是遇到江小少爺都沒法處理的情況,就算有我們在,我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江小少爺一個人的話,要自保逃離,也乾脆利落,不用操心我們。”薛揚想了想點頭讚同。
他看向江一鳴,心裡下意識地覺得,有江一鳴在,就像是有了一枚定海神針似的,頓時把他們幾個人七上八下的心都定住了。
江一鳴又怎麼會出事?他那麼厲害呢。
薛揚這麼想著,鬼使神差地扶起廖憲:“那我們幾個就先帶人回去一波,直升機還在老地方等你。”
“嗯。”江一鳴淡淡應道,依舊是靠在大樹樹身上,連一絲絲力氣都懶得花,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致意了。
於明浩留在最後,擔心地看著江一鳴,要不是他的確知道自己留下來沒什麼用,說不定還會出幺蛾子,不然他肯定不會離開。
他碎碎念叨:“那我們節目組那頭見啊,你快點回來。”
“知道了,囉嗦。”江一鳴嗤笑一聲,趕他快走。
然後是江林和黃小波。
江林和黃小波兩人就站在江一鳴的身邊,江一鳴看向他倆,江林執著地看著他,搖頭說道:“那些人留下來是沒什麼用處,但我們多少能出力。”
江一鳴挑了挑眉,像是在問他能出什麼力。
江林說道;“我雖然符令畫的沒你好,但也從小練起來的,基礎的都會畫,更不說小波能幫上什麼忙了,就讓我們留下來幫你吧。”
剛才他見江一鳴用符,一眼就能看出江一鳴高深莫測。
他從小練符,家裡祖傳的那本古籍上寫著,畫符必須要心神寧靜,不得有一絲雜念,符紙必須整潔乾淨,不得有一絲褶皺,否則符易毀。
以朱砂為筆墨,引旭日紫氣東來,提筆一氣嗬成,符成若有流光溢彩,則為上等符令。
古籍上還說,最高境界,是能摒棄一切外界物質條件,符、墨皆在心中,不管用的是什麼符紙、筆墨,引的是何氣,都能成符令。
即是,符墨皆心中,號令諸神鬼。
顯然剛才江一鳴就做到了這一點。
江一鳴聞言沒再反對,不過他本想靠在這兒再歇一會兒的,現在礙著有人在,他也不想被江林發覺,便索性站直起來,吐了口氣,適應了一下身體的虛弱感。
他轉向江林,簡單說了一下他的打算:“我要去找張小朵,還有那兩個男孩的屍體,算是給家屬有個交代,也免得這兩人的魂被困在這裡,日久成了剛才那種東西。”
江林聞言毫無異議,點頭應下:“好,那我和小波也能給你打個下手。”
江一鳴雖然雙眼依舊有些模糊,但尚能辨清方位,沒多久就走到了先前蘇曉蓉反應尤其激烈的營地附近。
“應該就在這裡。”江一鳴說道,腳跟輕碾腳下新翻開不久的濕潤泥土。
張小朵在哪兒,江一鳴並不清楚,但他的確知道那兩個男孩被埋在何處。
如果他料想的不錯,那團怨魂已經被他送走,張小朵應該已經恢複了神智,對方最可能回到的地方,或許還是這塊營地。
——哪怕這裡是他們夢靨的深處,但同時也是他們四個人唯一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張小朵在這片荒島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江林聞言,立即招呼黃小波兩人打算動手。
江一鳴靠在大樹底下,舔了舔微有些乾燥的嘴唇:“那就你們來打下手了。”
“嗯嗯,江老師您休息著!”江林一口應下,在他眼裡,江小少爺就該做那些技術專業高端活,這種“掘|墓|挖|墳”沒有難度的手工活,他們來做就行。
儘管……他也從沒從事過這種活計,兩個人也沒什麼稱手的工具。
雖然一口應下了,但是這會兒卻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從何下手。
江一鳴也沒管,他半閉著眼,靠著樹墩打瞌睡。
仿佛被挖空的虛弱感如影隨形,他微皺著眉,什麼也沒說,反正就算說了,也沒人幫得了他,隻不過是多了兩個手忙腳亂的小年輕。
江一鳴在心裡歎了口氣,在這種時候,格外想念起長發公主的好來。
要是鐘晟在這兒,肯定能一眼看穿他在逞強,然後會強迫他休息,貢獻出他的肩膀,或者是後背——都體驗過的江小少爺表示,後背的舒適程度最佳。
換句話說,江小少爺是想要一個人形靠枕了。
不知道是不是渴望太強烈,江一鳴閉著眼靠著樹墩在那兒休息,居然隱約聽見了鐘晟的聲音。
他驀地睜開眼,旋即又懶洋洋地閉上。
——不可能,鐘晟哪裡那麼閒?難不成還天天守著他的直播麼?一看到他遇到情況,就立馬飛過來?偶像劇裡的總裁都不敢這麼演。
——直到又一遍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回似乎更近了。
江一鳴驀地睜開眼睛,毫無豪門少爺的修養,低聲“操”了一句。
他驀地轉身四處張望,這時候終於煩躁起來,嫌棄自己這雙暫時性視力不佳的眼睛,看什麼都是霧蒙蒙的血紅一片。
他隻能靠聲音分辨鐘晟他們到底在哪兒。
“鳴鳴!”這一回,鐘晟的聲音更近了。
江一鳴還聽見對方朝自己大步跑來的腳步聲和風聲,他下意識低頭,馬後炮般地用手抹了兩下眼角,也不知道那兩道血痕有沒有擦乾淨,這層補救有沒有起上點用處。
“我還以為我幻聽了。”江一鳴的肩膀被鐘晟握住,有些些疼,他微仰頭,睜著眼看向鐘晟,嘴角彎起一道暖洋洋的弧線,溫聲調侃道。
儘管事實上,他不過是隻看得見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輪廓而已,但他的腦海裡已經冒出了非常細致的、鐘晟皺眉看著自己的模樣了。
用不著鐘晟開口,江一鳴也知道鐘晟臉上鐵定寫著“不行、不可以、不讚同”以及“你怎麼又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的表情。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鐘晟的大手固定住,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角,還有些輕顫。
他察覺到鐘晟的呼吸都放輕了有些不穩,這個認識讓江一鳴也跟著呼吸一滯,像是心臟被大手握住,酸澀地一下下抽疼。
江一鳴有些難堪地偏過頭躲開,輕咳一聲說道:“彆急著訓我,這回是我大意了,我自我檢討。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被訓了,至少彆是這個時候行麼……”
他話沒說完就被鐘晟打斷了,鐘晟把他按進自己胸口上,低聲說道:“沒想訓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舍得現在訓,不過遲早,你也逃不掉。”
江一鳴低低笑出聲,震得鐘晟胸口一陣陣麻癢。
“很累了是不是?休息吧,我來了。”鐘晟帶點強硬的力道,按著江小少爺擱在自己胸口上不準抬頭,也不準四處張望。
他低頭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裡的青年,下巴輕輕抵在柔軟的卷發發心上,“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去找張小朵,還有幫江林他們帶那兩個男孩回家吧。”江一鳴放心地徹底放鬆下來,倚著鐘晟閉眼,帶點鼻音黏黏糊糊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