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鳴繼續點頭。
鐘晟沉默了兩秒,忽然又開口問道:“那假設,之前於明浩那一次,我們沒有來得及救下的話,那該怎麼讓這件事情滑過去?”
江一鳴身體一僵,瞳孔微一縮,沒有說話。
鐘晟感覺到手掌下的身體變得僵直,他評估著江一鳴的反應,狠了狠心繼續問:“假設,有人因為我們死了,該怎麼辦?”
“……總會有人死。有的時候不得不取舍是一小堆人死,還是一大堆人死。”江一鳴低聲說,他聲音黯啞,“……可那些人是死是活,又憑什麼讓彆人來決定?”
鐘晟聽出江一鳴聲音的不對勁來,他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在江一鳴的防線上試探:“那你會選什麼?”
“我什麼也不選,我隻做我能做的……拚儘一切而已。”江一鳴低聲說道。
他呼吸的節奏都亂了,他靠在鐘晟的身上,一閉上眼,就浮現出上一世的情景——
左邊是一整個村莊幾十個人絕望的臉,哭天喊地的祈求和咒罵;右邊是一個皇城規模數以萬計人,平安和樂,安居樂業。
江一鳴在心裡想,他其實心裡還是做了選擇了,哪怕他拚儘了全力,還是有人會死,他或許把損失減到了最低,但卻替那幾十個人的生死做了決定。
那一次是讓江河洪水改道,他精打細算,以為避開了所有村落人家,既能保全城裡萬數人的安全,也能避免村莊被淹沒,可事實上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得再好,也算不過老天。
他強改天數,最後洪水沒有衝垮皇城,卻是最終引去了數百裡外的地方。
他直到幾天後,才知曉了這個消息,一個叫永和鎮的小地方,全部八十六口人,無人幸免。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能力有多危險,他既能救人,可稍有不慎,強與天命作對,卻又會給其他無辜人招致致死的禍端。
皇城裡的人稱他是聖人,但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隻是一個劊子手。
再後來又是一次,極其相似的情況,注定會犧牲其中一方人,幾萬條人命都在他一念之間。
但這一次他什麼選擇都沒做,他覺得有這樣的能力其實活得很累,他想到那些因為他而死掉的八十六口村民,尚不如這一次他以命相抵,渾身功德一念之間清空,與天道做了個交易。
他不決定哪一方注定犧牲,他用這十幾年間攢下的萬千功德和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短暫的太平。
前國師江一鳴,抬手點睛起龍脈,覆手天下順昌,功德無數,他拿自己的功德去抵人間的苦厄,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換其他人的性命。
江一鳴不知道,前國師隕落之日,青天白日,晴光豔豔,晝色峨峨,既沒有漫天飛雪,也沒有烏雲蔽日,反倒是飄了幾滴太陽雨,老天爺歡歡喜喜送走了他。
再後來他睜開眼,就成了這一世的江一鳴。
他仍舊驕傲自己的天賦能力,卻又同時恐懼自己的能力,怕給身邊的人帶去不幸和禍端。
上一世他拚儘功德、拚儘性命,真真正正地拚儘一切,可他發現,哪怕他這麼做了,也不能抵消他曾經背負的八十六條人命。
他仍舊為此痛苦,注定了要背著這些罪踽踽獨行。
江一鳴緊閉著眼,不自覺地拽緊鐘晟的衣服,呼吸都像是一時間停住了一樣。
鐘晟注意到江一鳴的不對勁,他略有些慌張地低聲喊江一鳴的名字,親吻他的耳畔,他原本隻想借由這個話題,試圖和江一鳴深入地聊一聊,點到即止,卻沒有想到江一鳴一個人陷了進去。
江一鳴渾渾噩噩地回歸理智,他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他也聽見好多人的哭聲求救聲咒罵聲,好像噩夢裡的情景被拉入了現實裡,他一時間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夢裡還是在自己的臥室裡。
他想,這大概就是所有噩夢他都記得原封不動的壞處吧,他根本沒法像是對江潯川、鐘晟說的那樣他不記得了,事實上他記得清清楚楚,每個細節都記得。
最近一次的夢魘裡,他記得所有人的背離,不僅僅是離開,還有鮮血,他還是連累到了身邊的人,這讓他更痛苦。
但是醒來後,他又清楚,那隻是噩夢,隻要有他在,這樣的噩夢就永遠不可能實現。
“鐘晟,我會用我有的一切,保護你,保護江家、夏家、鐘家所有人,你放心,隻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沒人會有事。”江小少爺抵著鐘晟的額頭,渾渾噩噩地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好氣啊,我更新了!但是沒有更新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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