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翻了個白眼:“不信,看你沒事,我也好和舅父交代,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陳文雋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底下神情可憐:“阿姐!你信我一次,這次絕不一樣!若是你不滿意,明日我就關店!”
讓他關店一直是全家人的願望,表姐頓時有些遲疑:“待會兒的茶會可都是有頭臉的人,你若是害我丟人,我可饒不了你。”
“絕不丟人,”陳文雋立刻眉開眼笑,飛跑著去拿用具,“今天就讓你豔壓京城!”
一盞茶過後。
表姐呆愣地看著鏡中的人。
她膚色生來偏暗,向來不敢嘗試那些時興的妝麵,可如今鏡子裡的自己,分明膚如膏脂,白皙滑膩,配合著眼尾掃紅,額上貼黃,整個人弱柳扶風,美得要碎似的。
更可怕的是,她臉上沒有絲毫厚重感,又輕又透,仿佛這就是她原本的膚色。
陳文雋站在鏡子旁,笑眯眯地拿起芙蓉粉,問:“阿姐,要不要買一罐?”
—
三日後,陳文雋笑著站在家門前時,陶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沒有想到,這把火竟然燒得這麼快。
陳文雋彈簧似的說了一大堆:“那天我用芙蓉粉給我阿姐上了妝,上完我阿姐就買了一罐。她帶著妝去了侯府的茶會,茶會上都是京中高門小姐,全都被她比了去,一股腦兒都來問她。我阿姐憋了幾天,告訴了她的姐妹,如今我那店麵外都排了長隊,今天還是偷偷跑出來的。”
陶枝聽他講完,不由地失笑。
曆史竟驚人地相似。上輩子雅居的芙蓉粉走俏,也是因為哪個小姐用後才在京貴圈子傳開,最後一舉傳進宮裡。陶枝看著滔滔不絕的陳文雋,覺得好運來得這樣不真實。
陳文雋喘了口氣,從袖中摸出錢袋,三十兩銀子交到她手裡,然後滿懷期待地問:“方子……可以教給我了嗎?”
陶枝笑著點頭,讓開門:“當然,進來。”
—
程漆進門,現在屋簷底下立了一會兒,等身上那陣黑沉的殺意慢慢沉澱。
他半闔著眼,眸中猶有血色,把護腕的紅繩拆了又係,係了又拆,借由這個動作冷靜下來。接連幾天他們都在啃那塊硬骨頭,不愧是割據一方的土皇帝,當真不是一般手段可以對付的。
私兵和重械,無疑是那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剜出來,一日便寢食難安。
上邊已經下了死令,若是三日之內再沒有答案,就讓他按最高級彆處置。
而最高級彆是什麼……程漆閉了閉眼,鼻息間仿佛被那不散的血腥氣堵住了似的,煩躁感如影隨形地纏了上來。
良久後,廚房裡飄來肉香,阿婆高聲喊程實盛菜。
程漆深吸一口,恢複平日裡的沉靜冷淡,走進正房裡把桌擺好,靠坐在牆邊閉目養神。
很快程實把菜端上了桌,程漆睜眼看了看,按平時,這個點陶枝應該已經過來了。
阿婆擦擦手走進屋,問了一嘴:“今日飯點還晚了些,阿枝怎麼還沒過來?”
程漆沒說話,卻抬起了眼睛。
程實趴在桌上看那隻油亮的燒雞,吞了口口水,隨口回道:“姐姐可能有事,給她留飯就行,阿婆不如我們先吃?”
阿婆出去拿筷子,沒聽見這句,程漆卻緩緩抬起頭:“她什麼事?”
程實肚子“咕嚕咕嚕”地叫,“我方才下學回來,看到有個男人在她家門口和她說話呢,然後姐姐帶他進門了,估計是有事。”
程實咂摸了下嘴,長籲短歎半天,到底不敢下手,抬頭問:“到底能不能先吃啊,哥——”
方才還坐在那裡的人卻不見了,連聲響動都沒有。
陶枝把方子和後做好的三罐香粉給了陳文雋,約定好明天去看他的作坊。她沒什麼好招待,陳文雋也沒心情留下來吃飯,於是陶枝就把人送到了門口。
“貴精不貴多,不急著多銷,供不應求才好,”陶枝一邊說話一邊給他開門,“明天看過作坊再說……”
陳文雋連連點頭,殷勤地給她撐門,做了個請的動作。
陶枝笑一下,先踏出門來,還轉頭和他說話:“方子你可拿好,莫要給彆人……”
她話沒說完,一道冷沉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陶枝。”
陶枝一怔,回過頭,看見對麵程漆抱著胳膊,臉色冰冷。
“你還吃不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