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漆沒動,手臂緊緊箍著陶枝的腰,手不停地揉著她的額角和後頸,可她抽泣的聲音還是停不下來,反而越來越大。
“受傷沒?”程漆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捧著她被淚浸濕的臉,拇指擦著不斷落下的淚珠,“哪兒疼?”
“程漆,程漆,”陶枝搖頭,攥著他的衣服,像抓著她的救命稻草,“我要死了。”
就這四個字,程漆以為自己心都不會跳了。
過了片刻那陣悶痛才緩過去,程漆讓她全身重量壓自己身上,低聲哄:“哭什麼,我來了,你好好的。”
陶枝眼睛紅腫,乾脆埋在他肩頭,把臉藏起來。
程漆輕按著她後腦的穴位,一直低聲地哄。具體說了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感覺得到陶枝哭聲漸小,最後輕輕抽了一下,不哭了。
他就捏著她的頸子,寬厚掌心揉著,眼睛看著遠處梁蕭提過來的人,冰冷殺機畢現。
陶枝的發絲蹭在他頸間,腦袋動了動,程漆低頭:“嗯?”
陶枝沒抬起臉,聲音悶的:“程漆。”
程漆這輩子沒用過這麼輕的聲音,簡直怕驚了她:“嗯……”
陶枝抬起淩亂通紅的眼,嗓音裡還有微微的哽咽:“……我好想殺了他們。”
程漆一怔,半晌後才勾起唇角,揉揉她眼底的皮膚。
“哪兒用得上你。”
兩個人被提著進了小院,根本不敢同金老板對視。坊間關於北樓的傳聞有那麼多,看著這一院靜默無聲的黑衣人,難道,難道真是……
矮壯男子一眼看出誰是領頭的,連忙半直起身求饒:“大人!大人!我們隻是受人之托,真的非是故意——”
程漆走上前,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抬腳踹在他胸口上。
這一腳石破天驚,那人連哼都沒能哼一聲,瞬間飛起重重撞在一旁的石碾上,當即就起不來了。
梁蕭站在程漆身後,看見他護腕下的手冒著黑氣,卻並沒有用毒讓對方痛不欲生。
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來攻擊,那就真的是要出氣了。
梁蕭歎了口氣,印象裡的程漆或死氣沉沉或懶懶散散,手下見過的血不少,卻從不不會動一點情緒。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程漆發怒。
高大男子聽見那動靜,根本連頭都不敢回,也不敢說話,可程漆下一腳就朝他遞了過來。他隻覺得下巴上接觸到光滑的緞麵,然後便是一陣難以抗拒的衝擊力,讓他整個人被掀得飛了出去。
兩腳下去,這倆人就已經半癱。
程漆停一下,懷裡的人沒動靜,他低頭:“看不看?”
陶枝知道他在給她出氣,她還是窩在他懷裡,閉著眼:“不看。”
“……你繼續。”
程漆唇一勾,獎勵似的揉揉她發乾的唇瓣,轉過頭動了動,發出輕微的脆響。
“我們姑娘讓繼續……”他冷笑著,眼神鋒利,一步步走向他們,“那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
馬蹄子在地上蹭兩下,打了個響鼻。陶枝有點怕這個長臉的家夥,往旁邊站了站。
程漆和梁蕭交代完事,大步向她走來。
陶枝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隻除了渾身乏力。她眨眼往後邊看了看:“你忙完了?”
“嗯,”程漆點頭,伸手就要抱她上馬,“回家。”
陶枝方才太慌亂,抱著他隻覺得找到了救星,這時候才覺出羞,忙往後退退,小聲:“我……我自己來。”
程漆壓根兒不聽,攬著她的腰,一手勾膝彎,輕輕鬆鬆把人抱上了馬,然後自己也翻身上來。
陶枝側靠著他結實的胸膛,不安地扭了扭。
“彆動。”程漆兩臂固住她,伸手拿住韁繩。
他把馬駕得很慢,蹄聲一下下的,聽著叫人安心。陶枝低聲問:“程漆……你怎麼會在那兒?”
程漆低頭看她,把人往懷裡拉了拉:“我如果不在那兒,你怎麼辦?”
陶枝睫毛一顫,不想回憶那驚懼絕望的感覺,閉上眼不說話。
程漆便也不再問,心裡琢磨著件事。
過半晌,才聽見陶枝低細的聲音:“……但你在了。”
程漆心尖一縮,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衝動,他捏過陶枝尖尖的下巴,讓她臉朝自己。
“哎,”程漆極近地看著她,“你住過來。”
陶枝的眼睛微微睜大:“啊?”
“住過來,”程漆慢慢的,說得極清楚,“沒人敢動你。”
馬背上微晃,程漆的手臂卻是穩的。陶枝定定地望著程漆黑亮的、認真的眼睛,一時沒說話。
程漆看她,心想:答應了,就算進我家門。
進了我這門,就是我的人。
過一會兒,陶枝低下頭,輕輕開口。
“好。”
聲音軟細,像飄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