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雨結束後,他表姐過來吹小風,拉著他道:“你就天天和那個陶掌櫃混在一塊兒?”
現在京城貴女圈,無人不知陶枝的名字,雖然她出身低微,但她們可全都翹首盼望著她的下一季妝品,因此都尊稱一聲掌櫃。
陳文雋再不曉人情,也知道混這個字眼不好聽,眉頭皺皺。
表姐看他,就像看一個誤入歧途的傻孩子,語重心長:“你成天腦子裡隻有那些粉啊露的東西,我是怕你被人騙了啊。”
陳文雋不解:“被誰騙?”
“你不知道,那陶掌櫃,原是雅居宋老板的原配!”
“宋老板?”陳文雋瞪大了眼睛,“宋鳴鶴?!”
“是啊,”表姐恨鐵不成鋼地點點他,“原本也是夫唱婦隨情投意合的,結果被廖家那大小姐給搶了去,你想,誰能忍得下!”
陳文雋從不知道陶枝還有這樣淒慘的過去,當即憤怒罵道:“這對狗男女!”
“所以你想,人家為什麼看上你個小小的香居,還不是拿你當槍使,”表姐歎道,“你可長點心……”
陳文雋呆呆地回了香居。陶枝正伏在案上看書,抬頭看見他兩手空空,便笑了:“家裡也沒有?”
“嗯……”陳文雋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師父……”
陶枝目光澄澈,笑問:“嗯?”
陳文雋小聲:“你和宋鳴鶴……”
“啊,”陶枝坦然點點頭,“他是我前夫。”
陳文雋看陶枝這樣平靜,心頭顧慮忽然就消失,他想,陶枝製粉這樣厲害,能選中他和香居,分明是他的運氣,他怎麼有臉懷疑人家?
重活一世,陶枝看人也比從前清楚得多,腦袋裡轉個彎兒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站起身,腰背挺直著,溫柔而堅定道:“我之所以願意把芙蓉粉的方子交給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同我一樣,真的喜歡它們。”
陳文雋走這條路不知遭受了多少質疑和反對,現在卻有個姑娘溫柔告訴他,因為喜歡,所以是對的。
“世上有的是人能把芙蓉粉賣到百兩、千兩,但我不需要,”陶枝笑笑,“我要的是心意。”
陳文雋鼻頭一酸,差點讓她說哭了。一種自慚形穢之感油然而生,他倏忽間明白了自己和陶枝的差距,不止在天賦,更在心境。
“至於我前夫……”陶枝擺擺手,“他於我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過得是好是壞,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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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鳴鶴顯然過得不太好。
生意場頻頻受挫,回家了還要應付情緒極不穩定的廖清歡,曾經的意氣風發都快磨得不見蹤影,隻剩下疲於奔命。
而陶枝的消息總是能從各種途徑聽到。芙蓉粉又被人稱讚了,宮中妃子大批囤積了,她又要製作改良版了……凡此種種,經意或不經意,總能聽見。
宋鳴鶴忍不住地想,若是他當初沒有選擇廖清歡,那現在是不是會和陶枝琴瑟和鳴,夫妻攜手,把生意做得名滿京城?
他選錯了嗎?宋鳴鶴低下頭,想起那天在酒樓上,看見樓上並肩走過的那對男女。陶枝身邊站著那個高大冷峻的男人,在人群中小心地護著她。
宋鳴鶴心頭有股酸澀的東西泛開,他想:有人來搶陶枝了。
陶枝會被搶走嗎?
他……還有挽回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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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程漆每日按時回家吃飯,今天一巷子,卻忽然看見陶枝抱著東西往自己家走。他心一緊,連忙大步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乾什麼去?”
這才剛住幾天就要回去了?
陶枝被他拽得偏了個方向,不明所以:“怎麼了?”
程漆緊緊盯著她,這才看見她手裡抱著的是個板凳,“……你拿這個乾什麼去。”
陶枝覺得他莫名其妙的,抬起手一指自家院子:“摘果子啊。”
十月秋風吹著滿地金黃,院角的那顆山楂樹紅了。
程漆收回視線,鬆開她,眼中透出一絲不懷好意:“你搬個凳兒就能夠著了?”
陶枝往院裡走:“總要試試呀。”
程漆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後:“叫聲好聽的,爺幫你。”
陶枝半側過臉,不太相信地望著他,淺淡瞳孔含著光:“真的?”
程漆揚眉:“真的。”
“那……”陶枝眨眨眼,彎唇晃出唇邊的小渦:“謝謝七哥。”
程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勾著她的肩膀帶人進院子。
陶枝跑到樹底下,估摸著以程漆的身高也費勁,便還是把凳子放好在地上,站起來期盼地看著他:“辛苦啦。”
程漆哼笑,眼中黑亮的光一閃而過:“不辛苦。”
說完,他伸手攬住陶枝的腰,直接把人抱了起來,胳膊使力往上一提,陶枝的臀就坐在了他結實的臂彎裡。
“啊!”陶枝措手不及,嚇得抓住他肩頭的衣服,“程漆!你做什麼!”
程漆仰起頭,和她的臉僅隔一拳的距離。她柔軟的發絲落在臉上,微微的癢。
“幫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