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石斛(2 / 2)

“哎——”陶枝有點無奈,不知道又哪裡惹了他,“這片還沒采完呢!”

程漆看她:“這片沒有好的。”

陶枝瞪大眼睛:“你知道?”

程漆驀地止住腳步,手沿著她的後背向上,落到她肩上,帶得她半靠在自己懷裡,低聲在耳邊道:“我知道。”

“所以問我,彆問彆人。”

陶枝隻得匆匆向好心的農戶大哥揮揮手,便讓程漆帶著繼續往山上走。程漆說知道,就是真的知道,每一次他牽著馬停下來的地方,陶枝都能找到那農戶大哥說的杆兒發黃的鐵皮石斛,小布兜很快塞了半滿。

但心裡始終有小小的盼望,若是能找到農戶大哥說的那種金釵石斛,能加入香粉中的話不知是什麼效果……

思及此,她扯扯程漆的袖子:“哎。”

程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嗯?”

陶枝仰著臉,拽著他的袖子晃了晃,“再往上能找到那個嗎,那種……金燦燦的。”

程漆“嘖”一聲,攥住她亂晃的手腕,在凸出的腕骨上摩挲兩下:“人不大,胃口挺大。”

陶枝抽回手,背在身後,眼含期冀:“能找到嗎?”

程漆受不住她這種眼神,歎口氣,大力揉揉她的腦袋:“……沒有也得有啊。”

再往上,山路更陡。兩側石壁陡峭,光禿得隻有石縫間生著雜草。

這次程漆也要仔細找,路也走得小心,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他才扯扯韁繩停下。

天不知什麼時候轉了陰,烏雲遮住了太陽,低低地壓下來,竟是要變天的樣子。程漆抬頭看一眼,又看了看周圍山石,眉心一折:“得快點。”

他讓陶枝站在一邊空地上等,自己緊了緊護腕,腳下一點,整個人就騰了起來。

陶枝眼睛瞪得極大,卻不敢驚呼出聲,一眨不眨看著程漆躍上陡峭岩壁,生怕一出聲擾了他,再失足摔下來。

她知道程漆是武館的教頭,功夫一定是好的,卻沒想到是這樣好,在那樣的地方也如履平地,靈活又敏捷。

他隻見程漆幾下攀到了高處,從袖口滑出一把小刀。陶枝緊緊盯著他,鼻尖上忽然“嗒”一聲,落了滴水珠。

她抬起頭眨眨眼,接著又有兩滴碩大的雨點落在臉頰上。

下雨了。

這雨來得猝不及防,又快又急,不過片刻功夫,雨勢就已成瓢潑。

陶枝急得跺腳,在岩壁上本就危險,這雨又簾幕似的叫人看不清東西,程漆萬一摔下來怎麼辦?

她抹一把臉,摸索著往他那邊走,喊道:“程漆,回來!我不要了!”

雨水把天地間連成一條線,她喊了好幾聲卻沒有回應,心頭立刻慌了起來。

“程漆,程漆你彆嚇我——”她又急又怕,聲音帶著顫抖,“你在哪兒啊!”

雨水漸漸彙成溪流,山坡上傳來轟隆響聲,如山神的怒火,叫人心生畏懼。

陶枝渾身被淋得濕透,小小的一團,抱著自己的胳膊,臉上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程漆,嗚嗚,你在哪兒啊……”

她在雨中不知所措,渾然不知山上鬆散的碎石被雨水裹挾著,滾滾向坡下流淌。就在那石流近在眼前時,陶枝才從雨聲中分辨出那不祥的轟鳴,瞬間瞳孔收縮——

下一刻,她被人裹進一個同樣濕透的懷抱裡,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抱住我,走——”

幾乎不需要反應,陶枝瞬間就抱緊著他的脖頸,下一刻程漆就帶著她飛身而起,掠過滿地狼藉,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那是個天然的石洞,空間不大,就在方才摘石斛的石壁下方。

洞外還在轟隆隆響著,程漆在漆黑中摸了遍懷裡的人,確定她全須全尾,這口氣才鬆下來。

這才發現她渾身顫抖,死死抱著他,嗓子裡壓著細細的嗚咽。

程漆原本還因為她光傻站著想斥她兩句,見狀立刻就軟了,在黑暗中摸索著捧起她的臉,揉一揉,卻發現水跡還在源源不斷地淌下來。

“哭了?”程漆臉貼著她,蹭掉她淚痕,低聲哄:“沒事啊,哭什麼,多大點事兒……”

陶枝深吸一口氣,然後拳頭忽然落下來,砸在他肩膀:“王八蛋,你要嚇死我!我、我——”

沒多疼,軟綿綿的,程漆敞開了任她砸,手還在她後背安撫地揉著。

“我還以為你怎麼著了,”陶枝說著聲音又顫,發狠咬住嘴唇,“叫你為什麼不回,王八蛋,大混蛋!”

“好好好,”程漆拉著她往懷裡靠,薄唇擦過她耳際,“我錯了。”

陶枝方才怕得心尖都在疼,這會兒就全成了怒意。

程漆見怎麼也哄不好了,指尖撚了撚,隨身帶的藥粉被浸濕後比平時難用,過了好半天才終於摩擦出火星,程漆用它點燃了最後一個半乾的火折子。

石洞裡終於亮堂起來,陶枝哭得鼻尖都紅,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淚珠兒,模樣可憐。光一亮她就捂住臉,不想讓他看見。

程漆緩慢又堅定地拉開她手,揉著她浸濕的臉,低聲道:“下次你叫我我就應,無論在哪兒,好不好?”

陶枝垂著眼不說話。

程漆就從懷裡摸出一把細長的莖,金燦燦,濕漉漉的,遞到她眼底下,“這個給你拿上了。”

“能給爺露個笑臉不?”

陶枝盯著那一把金釵石斛,不知怎麼,不僅沒覺得開心,反而更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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