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1 / 2)

陶枝睡了很香的一覺。黑沉沉的, 連夢都沒有。

晨光越過窗棱照在臉上時, 她自然地醒過來, 極為饜足地眯起眼, 全身經絡都伸展開了似的,通體舒暢。

大年初一的早上, 年味兒還濃鬱。陶枝抱著枕頭蹭了蹭,隱約想起昨晚程漆來過, 煩了她好一會兒, 最後又在她耳朵邊絮叨了好久。

好像……還說定了什麼事?

陶枝眉心微蹙, 感覺呼之欲出, 可就是想不起來。

沒過一會兒,她房門就被人大咧咧地推開, 程漆高大的身影晃起來, 看她懶洋洋沒骨頭的樣子,笑一聲:“懶得你。”

他似乎心情特彆好,平時冷淡的眉眼間滿是笑意, 壓都壓不住。

陶枝哼哼兩聲, 披著衣坐起來, 揉揉眼睛。

程漆唇角勾著, 抱著胳膊看她, 神色溫柔:“睡的好嗎。”

“好……”陶枝哈欠著說,腦中忽然閃過殘片的記憶,“你昨晚是不是給我喝什麼東西了?”

“是啊,”程漆點點頭, 一臉正經,“你還哭著喊著要嫁我,想起來了嗎?”

“我怎麼會——”陶枝剛擺出個不以為意的表情,昨夜的記憶忽然呼嘯而至,她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指尖顫著指他鼻尖:“你、你,我……”

“嗯,我,”程漆舔舔下唇,“你夫君。”

陶枝指了他半天,說不出完整句子,整個人又怒,又羞,被窩裡的手絞著,半晌後委屈地瞪他:“你故意的!”

“可不是嗎,”程漆笑著,走到床邊把她從被窩裡提起來,胳膊環著她後腰,“就是故意的,還讓我騙著了,傻不傻你。”

陶枝撓他脖子,咬著嘴唇:“大騙子!”

程漆一下就沉了臉色:“怎麼著,爺這兒可不興反悔。”他伸手一扯,把黃曆拿到她跟前,胭脂的鮮紅指印清晰可見,“看見沒有,簽字畫押了,想反悔?爺讓你出不了這個門兒。”

他一凶,陶枝更氣,心裡擔心自己以後被他欺負死,發紅的眼睛瞪他。

程漆在她臀肉上狠狠掐一把,聽見她發軟的痛呼,然後忽然摟著她腰抱起來,幾步走到門口,一腳踹開房門。

程實正好在院裡,一看這陣仗嚇一大跳:“乾、乾啥呢?”

陶枝就披了件襖子,羞得把臉藏起來,狠狠踢了程漆一腳。

程漆揚臉,極近地貼著她臉:“嫁不嫁,嗯?嫁不嫁我?”

程實目瞪口呆,下巴差點掉下來。

這樣僵了一小會兒,陶枝到底丟不起這個人,終於軟下來,聲音軟糯委屈:“嫁,嫁還不行嗎。”

程漆頓時笑了,臉上陰翳一掃而光,快得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乖,這就對了。”

他抱著人轉過身,一邊回屋一邊吮她嘴唇:“嫁了爺,一輩子對你好。”

房門再一次被關上,掩去了低聲誘哄和不滿呢喃,程實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哇”的一聲衝向小廚房。

“阿婆!不好啦!”程實扒在小廚房門口,一臉驚悚,“姐姐好像被哥欺負了!”

“哥逼她嫁給他,這、這——強搶民女!”

阿婆正包餃子,嘴裡哼著久遠的小調,聞言笑著拍一下他腦袋:“胡說八道什麼,小心你哥聽了揍你。”

程實打了個哆嗦,飛快回頭看了一眼,姐姐房門還緊閉著,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麼樣兒。他良心上過不去,糾結道:“姐姐也太慘了!”

阿婆笑眯眯的,回手在他嘴裡塞了個剩的栗子糕。

“這事兒啊,我站阿七那邊。”

南閣議事堂。

還沒從年節的喜慶裡回過神,閣臣就被召到一起,對著信函一籌莫展。

征集令傳下之後,運河沿線的農民都被迫到河岸開工。依照計劃,他們會先挖開京城和文安之間的百餘裡河道,由此溝通兩條重要溝渠。開始時還算順利,誰知道後邊連下了幾場大雪,雖說瑞雪兆豐年,但隨著這一陣北邊來的冷流,上遊河段就結了冰。要人力鑿開,又需要一大筆銀子,而且冰棱會順流而下,給本就艱難的工事雪上加霜。

隆宣帝已經撥了萬兩白銀下來,再請示撥款必招致不滿。閣臣聚在一起商議許久,一時也沒有定論,隻能祈求熬到開春,迅速回暖,這樣便好過些。

談完事,蘇酒揚手叫管家去準備宴席,打算宴請閣臣,誰知眾人紛紛推拒,笑著說好好的年節不能再打擾蘇大人。

蘇酒怎會不知,他們都要回去陪家人。人人都在團圓,隻有他孤苦伶仃。

他不由地又想起那座溫馨的小院,耳邊響起女子的輕笑聲,沉吟片刻,招手叫來府裡的一個下人。

這人五短身材,是府上養著的打手,叫二狗。蘇酒把人叫到跟前,跟他說了住處,“這戶住了個女子,你去查查她什麼來路。”

二狗點點頭:“是,大人。”

“跟著她,看看她平日都做些什麼,”蘇酒想想,又加一句,“還有,看清楚她在那戶人家是什麼地位。是做活的下人,還是借住的親戚,還是……彆的什麼,給我都查清楚了。”

“是。”

打發了這件事,蘇大人回書房裡,隨便抽了本書,袖子不小心帶倒桌上的香爐,一點灰綠色的香灰倒在了桌麵上。

他眼睛一眯,伸手拈起一點。這是那日從禦書房裡偷帶出來的,至今聞過不少懂藥理之人,竟無一人識得。

蘇酒盯著指尖的香灰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到裡屋換了朝服。

這世上可不止他一人孤獨,還有一位孤家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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