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映雪就是在被人溫柔的摩挲中意識緩緩清醒的。
她記得自己閉上眼睛前,最後模糊入眼的分明是戴著口罩穿著大褂的醫生。
現在怎麼睜眼看到的是白色紗帳,身上還蓋著鵝黃色小被。她記得電視劇裡的醫院病房連枕頭帶被子可都是刷白的。
等等,看到?
她的眼睛治好了?視網膜手術這麼立竿見影的嗎?醫生手術前不是說術後要把眼睛裹起來直至恢複期過去嗎?怎麼這就已經能看到了?
“糯糯,糯糯!再不起床的話你最愛的豬頭肉可就要被你四哥吃光咯!”
什麼?豬頭肉要被吃光了?
不是,糯糯?
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在她愣神之際,一雙略顯粗糙卻乾燥溫暖的手撥開帳子伸了進來。
她看見了這道聲音的主人。
媽媽?!
她媽媽不是已經在2018年的那個夏天去世了嗎?
杜映雪望著這個明顯年輕了許多的媽媽,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睛又模糊了,看來視網膜手術立竿見影的效果是錯覺。
這會子她的眼睛又酸又澀,視物模糊,還有刺痛的淚水從眼角滾出來。
媽媽在她的記憶裡已經老了許多年。
她也很久沒見過黑發比白發多的媽媽了。
隻是,怎麼會呢?難道這是打完麻藥後躺在手術台上的自己的幻覺?
此時撥開蚊帳的女人已然看到自己的小女兒滿臉淚珠,她驚駭地彎腰想一把將女兒摟過來放進懷裡安撫。
原本以為這小皮猴還在酣睡,哪能想到糯糯早就醒著,還一個人在炕上不聲不響地掉眼淚。
女人的心口驀地揪痛。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向來就不愛哭,隻有應賢假裝要搶她手中吃的時候才會乾嚎兩嗓子,但即便如此也從來不會真掉淚珠,糯糯也從來沒有因為早上醒來父母不在身邊就嘰歪哭鬨。今兒這究竟是怎麼了?
女人生怕是小女兒因著身上不舒服才難受得直哭,不敢隨意擺弄,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隻是口中慌亂地喊著丈夫:“英哥!英哥!你快來!”
正蹲在院子裡編蒲扇的男人聽到妻子的呼喊聲,扔開扇子猛地起身,三兩步就進了裡屋,隻見屋內妻子正神色慌張地站在土炕邊。
炕上小女兒頂著雞窩頭剛剛坐起來。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小姑娘臉蛋上掛著幾滴淚,正可憐兮兮地望向他。
男人腳步一頓,他的小女兒很少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杜映雪隻覺得自己的眼淚好像擦不完似的,甚至還開始流鼻涕。朦朧中她好像看見了她爹,離開了她十三年的爹。
原來是她爹媽來接她了!
她還沒來得及激動,下一秒就落入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小臉搭在男人肩頭,鼻尖是很多年都沒再聞到過的獨屬於兒時皂角的清香。夫婦倆輕手輕腳地檢查小女兒的前胸後背,想看看有沒有受什麼傷。
等等!她今年已經有一百五十斤了!怎麼會被這麼輕鬆地就抱起來?!還有,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