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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映雪就這樣吃完了自己回到過去後的第一頓飯。
飯菜簡單無比,她卻吃得格外安心。
不,也不算安心。
因為每吃幾口飯,她都會忍不住抬頭,看看她爹,看看她姐,看看她哥哥們,小手還會偷摸幾下媽媽那還沒有長老年斑的手背。
景烈蘭隻覺得今天小女兒有點怪怪的。
從糯糯起床到現在,除卻莫名其妙哭了一場,還有就是格外粘人。
以前這丫頭整天就是沒心沒肺地瘋玩,醒了就吃,吃了就玩,玩累了就睡,怎麼今天看起來心事重重,連平時最積極的吃飯項目也提不起興趣。要知道糯糯和應賢這兩個貪吃鬼幾乎每天都要在飯桌上鬨一場,今天這麼安靜反倒讓人有些不習慣了。
景烈蘭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總是沉默著的男人。
隻見去年剛過完五十歲生日的男人,眉目間仍滿是俊朗的風度。
說來也怕招人笑話,那張總是冷峻的臉上偶爾露出笑意時,年逾四十的景烈蘭還是難免臉紅心跳。
男人微蹙著眉,襯得桌上的飯菜都沒滋沒味。
景烈蘭麵上不顯,心中暗笑,難怪村裡人都經常打趣他是老來得女,這副擔心得吃不下飯的模樣任誰見了都得稱他一句“女兒奴”,畢竟杜英確實是整個杜家莊少見的寵妻惜子的男人。
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吃完午飯,男人照例去了生產隊。
前段時間杜英被推選為杜家莊第二生產隊的大隊長,每天都睡不成午覺,午飯後就得帶著鐵鍬去隊上。
景烈蘭與大女兒一起收拾好碗筷,應珠熟練地在廚房涮洗,她則拐進大院東北角的小門房,繼續自己上午未完成工作——為胖嬸兒趕製夏涼褲。
小門房沒有上鎖,但裡麵卻有著這個家裡最貴重的物什——縫紉機。
這台縫紉機是去年來到她家的,在杜英五十歲生日的那天。
她還記得當時是大女兒蒙住自己的眼,她被應賢拉著右手放到另一隻溫暖的大手上。
應珠撤下手後,她笑著睜開眼,麵前赫然是特意去理過發的丈夫。
景烈蘭目光柔和,輕踮起腳尖,眼前的男人見狀配合地低下頭,任由她在孩子們麵前輕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今天是你們爹的生日,你們不鬨他怎麼反而來鬨我呀?”景烈蘭的右手仍被丈夫握著,她轉頭看向在身後笑得一臉促狹的孩子們,嗔怪了這麼一句。
孩子們簇擁上來,男人此時也輕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景烈蘭將頭轉回來,發現丈夫臉上漾起了一絲笑意,他緩緩撤開了身。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台嶄新鋥亮的縫紉機。
九月的風還在輕柔地打著旋兒,景烈蘭的心被撫得泛起陣陣漣漪。
再出聲時她已帶上哽咽:“過你的生日,送我禮物做什麼?縫紉機這麼貴。”
男人對上妻子略帶控訴但雀躍更多的眸,“你喜歡。”
就這樣,這台縫紉機在那天成為了他們家的正式成員。
這也是杜家莊的第一台縫紉機。
景烈蘭在那之後也就成了杜家莊唯一一個“裁縫”。
誰家扯了布基本都會來大院找她,要做小褂兒、褲子、衫子甚至是帽子、襪子都可以,隻要給景烈蘭說個想要的大致樣式,三五天後來取,她拿出來的東西總能讓大夥兒都滿意。
所以自打家裡有了這麼個機器,景烈蘭每天的日子更充實了不說,最關鍵的是村裡人每次來拿衣服時都能讓她有進項,可以用來貼補家裡。
畢竟家裡有好幾個正在長身體的小子,飯量大,她不想讓杜英在隊裡太累。
吃過晌午飯的應行又在院子裡的那顆棗樹下刨木頭,盤算著這幾天給糯糯做一個小木馬。
應維回房從炕上的枕頭下摸出自己的口琴,一聲不吭從大院後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