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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戲接近尾聲,台下的觀眾也剩得稀稀拉拉,離家遠的一波人早已收好小馬紮提前離場。
杜英也在為台上謝幕的表演者認真鼓過掌後,一把扶起久坐的妻子,又招呼女兒和孫女們帶好東西,一家人朝應珠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杜英已六十出頭,鬢間夾雜的華發更加密了一些,常年使力的臂膀微彎,身形也不複以往的直挺。
不過他還是能將應珠的板車輕鬆推起,更能為兒女們撐起一片安然的天。
到家之後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眾人都忙著洗漱睡覺,因此應珠也就沒將晚間攤前發生的衝突說給父母聽。
不過等第二天回了鄉裡,應珠倒是將昨夜之事當做玩笑般拿來與陸世洲閒聊,男人的反應卻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料。
隻見寸頭男人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深邃的眼眸投向灶間那個忙碌的身影,在少女未曾看見的地方釋放出滿含憐惜的情意。
他該一直在她身邊的。
這樣就可以在那幾個雜碎滿口汙言穢語時一拳砸碎對方的腦袋。
陸世洲本就算個兵痞,說話做事都是個混不吝的,偏生家裡老子又是戰功赫赫說一不二的總司令,走南闖北間疏於對這唯一兒子的管教,隻會動槍動棒,父子倆常常話不投機。
這回陸世洲也的確是在四九城裡待不下去,不想每天訓練完回家後再見到自己老子那張討債的臉,便尋了個借口隻身溜了出來。
可公子哥兒自從跑出那片繁華的土地,一路向南間遇到了許多“不平”的事,更是見到各種各樣的連飯都吃不飽的苦命人,於是他便將隨身帶的鈔票儘數散了出去。
等再反應過來時,他身上已經隻剩一些勉強夠吃一兩頓飯的毛票了。
此時陸世洲還沒到黃河地界兒,隻剛過太行山,男人漫無目的的腳步就停在了這片黃土高原上。
剛走進這個不知名的鄉村街道上,陸世洲本就在嘰裡咕嚕的肚子響得更歡。他仔細辨彆了一番,順著氣味尋到了罪魁禍首——
不過比起香味撲鼻的吃食,最勾陸世洲眼球的卻是門店灶台後的姑娘。
明豔又穠麗。
挺翹鼻尖滲出的汗珠讓人無端想上前為其輕柔地拭去。
陸世洲喉嚨滾動,下意識要舔舔乾涸的唇,腦中一轉,又極力製住了舌頭。
他不想嚇到這個姑娘。
杜應珠的小店算是剛開起來,在鄉裡名氣不大,客流量也不多,但躊躇滿誌的女孩並不氣餒,她在盤下這家店麵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爹好像沒有告訴過她,要是有人二話不說突然倒在店門口時該怎麼辦。
風塵仆仆的外衫與昏沉黯淡的臉色是陸世洲最完美的偽裝,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自然而不失體麵的接近她的辦法。
“喂?你還好嗎?快醒醒!”
頭回碰上這種情況的應珠有些罕見地手足無措,這人雖不是吃了自己的東西才倒下的,可這恰好暈在了店門口,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也定會影響自個兒的生意。
滿腦子生意經的應珠麵上掠過一絲愁意,又抬頭左顧右盼了片刻,發現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一幕。
她蹲下身,用蔥根似的細白指節戳了戳男人的肩,見對方沒反應,心下難免發急。
陸世洲隻覺鼻尖一陣馨香,直癢到了心底。
他適時地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