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虞枝還抓著他的胳膊,當真要被他鎮定的聲音騙過去。
虞枝不敢再追問下去,怕打擾他看路。
本來他們身邊是跟著暗衛和宮人的,但是謝玄心情不好,想與虞枝在圍場獨處,將他們趕了出去,而自己從宮宴上揮袖離去,將召喚暗衛用的骨笛落下,這才陷入被動的局麵。
逐漸有流水的聲音在黑夜裡流淌。唯一的月亮被厚重的烏雲遮蓋,最後的光輝被掩住,四周徹底黑暗下來。既讓他們失去了對方向的把控,也為他們蒙上了一層暗紗般的保護。
環境昏暗難以辨人,謝玄當即勒馬停下。
在這樣的環境中,視覺被蒙蔽,聲音會格外引人注目。而且小璿兒的身軀載不動他們兩個人的重量,再跑下去,小璿兒也會力儘。
小璿兒停住前蹄,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衝了衝才停下,這一晃動使謝玄脫力,差點摔下馬去。
虞枝顧不上麻木的左腿,忙回身去看謝玄:“怎麼樣?”
謝玄看不見虞枝的眼神,卻從她的聲音聽出了她的急切。於是,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中他竟輕輕笑了笑。
聽到笑聲,虞枝一愣。接著謝玄翻身下馬,並將她抱下來。
待虞枝腳落地,他沒急著撒手,而且拍了拍小璿兒的腦袋,“做得好,接下來,還需要你來傳信。”他們身在圍場深處,中間隔著黑衣人的搜查,不好回到營地範圍尋求幫助,而小璿兒腿腳快,可以從圍場深處崎嶇的亂石間繞出,從外麵回到圍場的營地。侍衛們看到馬,就會明白出事了。
況且小璿兒目標太大又不如人靈活,易引人注意。留它在這裡反而更危險。
小璿兒蹭了蹭謝玄的手背,喘著熱氣的鼻子在他手臂上停頓片刻,似是聞到了令它不安的味道,然後又看了看虞枝才朝著圍場深處跑去。
“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謝玄沒有回答虞枝的問題,而是先找了塊巨石,同虞枝暫且躲在後麵。
“謝玄,你剛才中箭了。”虞枝用肯定的語氣,“現在怎麼樣?讓我看看。”
“看不到的。”謝玄握住虞枝就要去解他衣服的手,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有些冷。“娘娘從前要是也肯這麼主動就好了。”謝玄咬字有些奇怪,似乎在咬著牙繃緊神經,好讓自己清醒。
“這種時候,你還能開玩笑?”虞枝語氣責怪。
謝玄卻笑笑,“那種時候?不過是死,能和娘娘死在一起也沒什麼遺憾。”
“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又何必躲?”
“這不是還沒到必死無疑的地步嘛。”謝玄用力把虞枝拉進自己的懷抱。
虞枝手臂不可避免地伸向到謝玄的後背,甫一觸碰就被一股溫熱的液體濡濕了,她本能地收回手,想要放到臉前去辨認,卻被謝玄迅速拉住。
“你流了好多血。”
“彆碰!”
二人同時出聲。
虞枝感覺到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在顫抖,她腦中有了不好的猜想。
謝玄沉默,用袖子擦乾淨了虞枝手指上的鮮血。他知虞枝聰慧,此刻怕已經猜出些端倪了。
箭上有毒,從他翻身上馬時就察覺到了,隻是他分辨不出是令他昏迷的蒙汗藥還是一劍封喉的鶴頂紅。好在他體質出奇,尋常藥物並不能即刻在他身體中生效,他尚存著理智。隻是漸漸失力的四肢和混沌的神識讓謝玄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怕死嗎?
一定是怕的。
但好像如果能死在虞枝懷中,也就沒那麼怕了。
他從前很害怕死亡,怕自己倒在混亂血腥的戰場,屍體被烈馬踏成肉泥。他怕死後沒有記得他,怕每年重陽,他的孤塚隻剩雜草相伴。
可現在,他耳邊隻有淡淡的呼吸聲與山間穿葉而過的疏疏風聲,心中莫名寧靜下來。死亡似乎都變得不再像嗜血的怪物,而像總不會醒的夢境。
他貼在虞枝耳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