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細打量過屋裡陳設後,在牆角處發現一堆稻草。
稻草臟汙,摸起來又乾又刺,偏生中間位置壓得凹陷,似乎有什麼人曾長久地在這裡躺過。
織霧心覺這多半也不太可能。
畢竟今日將男人安置在榻上時,她發覺榻上的墊被又厚又軟,上麵連一處粗糙硌人的針腳都尋不出,壓上去好似置身於軟綿的雲團。
再瞧原身頗為細嫩的肌膚,像柔軟的花瓣一般,隻怕躺在這乾草上被上麵草尖劃傷肌膚都有可能。
更彆說,這位置還正對著一扇漏風的破木窗,夜裡從那細縫裡漏進來的冷風都像是一根細細刀子割在肌膚上,即便不會真的淌血,也會被磋磨地難以睡好。
屋中其餘的擺設皆無異樣。
隻待三更天,織霧見男人似乎有了蘇醒的意識,這才匆匆將熬過的藥熱好端來。
通過楊大嫂和她丈夫劉甫的言辭可知,原身待男人也許都並不是很上心。
織霧怕他這當口醒來又會記起原身要舍他而去的傷心言論,難免要再次拿出先前勸慰的姿態。
她隻全心全意將自己代入是他妻子的角色,全然不敢大意對待。
蠟燭被挪到了床頭的小桌案上。
燭光幽幽地照在兩個人的肩背處,將映在牆上的一對黑影拉得斜長。
“夫君心裡恨我怨我,隻管等眼睛好起來以後再和我算賬……”
“現下,權當是忍辱負重好了。”
織霧不會哄人,隻能用對待孩子般的語氣輕道:“夫君現在乖乖喝藥,大夫說,最遲半個月眼睛就能看見了。”
“倘若不喝,興許會瞎一輩子……”
“夫君自己來選?”
她好說歹說,柔白雙手捧起瓷青小碗,唯恐自己的勸話對他起不了分毫作用。
好在男人在聽見“會瞎一輩子”時,似乎有所動容。
在織霧再度嘗試將瓷勺裡的藥湯吹涼遞送到他唇邊之後,對方才緩緩張開了唇。
織霧心頭微緩,喂完藥後,愈發熟練地喚他“夫君”,卻聽見男人忽然開口。
“現在是什麼時辰……”
溫潤的嗓音像是竹林間拂來的清風,清淩淩的聲線惹得人耳廓瞬間一酥。
織霧乍然聽他開口,被那清泠低沉的嗓音分去了神。
那種令耳廓沉酥之感,宛若撥弦落珠,對他的陰鷙印象幾乎也瞬間就轉變成了溫柔。
燭焰“嗤”地跳躍了下。
在溟濛黑暗與瑩瑩燭光交界處,男人的模樣愈發清晰地映入織霧眼簾。
他的身體缺少營養,毫無血色的病態臉龐遠比覆於眼上陳舊白紗要更為蒼白。
織霧怔了怔,看著這般模樣的男子,那“夫君”二字似莫名就多了幾分隱秘的滋味。
吐字曖昧黏連在唇齒間,反倒變得難以啟齒起來。
畢竟先前一直以為他會是個性情陰鷙之人……
接收信息的腦袋像是慢了一拍,這時再想起他方才問的問題,織霧才被燙到了視線般鴉睫顫顫地轉開目光。
“現在……”
現在,大概是子時了。
他這麼快就願意同她開口說話,對織霧來說,幾乎完全是個意外之喜。
先前準備好一肚子代原身道歉哄人的措辭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織霧便見男人好似又緘默了下來。
“夫……夫君……”
關鍵時刻,她嘴笨地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在布滿細碎傷痕的指腹緩緩觸碰到眼上厚重紗布後,男人卻再度開口,“這段時日勞你操勞。”
“是我一時走不出……”
“現如今卻不同了。”
他接過她手裡的瓷青小碗,掌心碰到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