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很快就達成,雙方銀貨兩訖,司徒刑和髙雅致在王婆的中見下,簽署了一份房屋買賣契約。
因為是紅契,需要加蓋官府的大印,以及騎縫章。
髙雅致搬家也需要幾日,故而雙方約定,三日後司徒刑來接收。
高雅致有些貪婪的接過銀票,顧不得和眾人寒暄,院門都沒有落鎖,就火燒火燎的內城跑去。
看著司徒刑疑惑的目光,王婆有些無奈的歎息一聲,有些唏噓的說道:
“這個高雅致是有名的賭徒,因為賭博不僅把家裡的田產積蓄都典當了,就老婆也被他賣進了窯子。那個高夫人也是貞烈的性子,一時想不開上吊了。沒想到這個高雅致還是不改。”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司徒刑看著高雅致那佝僂背影,還有壯年花白的頭發,眼神幽幽的說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十個字,普普通通,但是組合起來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因為不是詩詞,,所以沒有漫天的文氣。
但是貢院中那沉寂的銅鐘再度響起,空中仿佛有一個無比宏大的聲音用無比莊嚴的聲音重複著。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正在狂奔的高雅致步伐不由的一滯,他父親臨死前的目光,還有妻子絕望的目光都好似放電影一般在他的眼前浮現。
瘦骨嶙峋,好似骷髏的父親緊緊抓著他的手,用微弱的聲音囑咐。
掛在房梁上,身體僵硬,臉龐發青,舌頭吐出老長的妻子,眼睛大張,一滴滴血淚滴落。老人說這是因為怨恨,死不瞑目。
還有隻有五歲的兒女,被他親手賣個了人牙子,現在身在何方,生死都是一個謎團。
想到孩子那純真的目光,高雅致就有心如刀割的感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造成。
如果不是因為賭博,靠著祖宗的福蔭,他也能過的很好,父慈子孝,儘享天倫。
如果不是因為賭博,他也不會賣兒賣女,妻離子散。
想到這裡,他的眼睛裡不由的流露出悔恨的神色。
跛三年歲二十,正是身強力壯之時。但是卻沒有人替他提親,也沒有姑娘想要嫁給他。因為他是一個乞丐。
他每天都會蹲在街頭,或者端著一個破碗,懶洋洋的曬著太陽,或者是斜倚在樹蔭之下。看著來往的人忙忙碌碌,或者投來厭惡,或者投來鄙夷的目光。
也有人曾經勸他去富戶人家做工,或者是成為佃農,雖然不能大富,但是定然比現在饑一頓飽一頓強。
但他總是用譏諷的目光瞪了回去。或者一臉灑脫的唱著了道歌:廣廈萬間,夜眠七尺;良田千頃,日僅三餐。
如此幾次之後,再也沒有人勸他。
今日他和往常一樣端著缺了半邊的泥碗,蹲在破廟門前的樹蔭下,看著破碗中的半塊雞腿,臉上有著難掩的垂涎。
突然空中傳來一個非常宏大的聲音。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好似被人點中穴道一般,一臉怔怔的站在那裡。
王婆細細的品味了幾遍,越想越感覺有道理,心頭如同雷擊,一時間有些怔怔,不知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一行行濁淚順著臉頰滴落,過了半晌,她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一臉的扭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司徒刑:
“司徒鎮國不愧是文曲星轉生,一句話就讓老婦想起很多過往。老婦以前怨過,恨過,自認為是天下的可憐人。”
“今日聽司徒鎮國之言,真是感觸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