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和季心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前不久買完房後,薑晚容手裡就隻剩下五六千,算一下為了這茶葉,把一半兒都投了進去。
隻不過,薑晚容十分篤定茶葉會受歡迎:
“風險越大收益也越大,放心姐姐。該怎麼賣這茶葉我已經想好了。”
既然薑晚容都這樣說了,呂雉和季心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再發問。
季心不認同地搖了搖頭,也就趕緊把試卷送到了李府去。
但是送完試卷之後,看著李瞻欣喜的模樣,季心想了想,就打算找他哥去商量一下。
總不能真的看著薑娘子被人一頓打不是?
還不知道自己在季心眼裡已經免不了一頓打,此時,薑晩容還在竹板上畫著紫砂茶壺的樣子。
然而,等到她找了一個燒陶的窯子去定做,才是犯了難。
她差點忘了,這年頭彆說是紫砂壺了,連青花瓷都沒有啊!
秦朝這時候燒陶工藝已經比較發達了,但是瓷器還屬於原始瓷器的範疇,而且價格相當之貴,至少幾千錢一套。
薑晚容跑了幾個地方細細看了半天,終於找到了辦法彌補。
雖然瓷器貴,但是陶器工也有手藝人會繪製低溫彩釉了。
最終薑晩容乾脆花了三百來錢做茶壺茶杯,又額外花了五百錢,讓師傅在上麵畫上山水畫的彩釉。
這樣,一套陶器做好後,憑借著外觀,也算是高雅。
泡茶的茶壺茶杯做好了,而這時候,呂雉也找來了一個會琴會唱的姑娘小雨。
小雨姑娘年紀不大,雖然看起來怯生生地怕羞,卻是形體美氣質佳,有幾分水鄉的靈動感,讓薑晚容瞬間眼前一亮。
此時,小雨被呂雉拉來,本來還有些羞怯緊張,可見到這位東家是個姑娘,瞬間也就大方開口:
“我聽雉娘子說,是您要學唱歌嗎?
雖然說唱歌是個天生賞飯吃的事情,但嗓音不好的後天學一學,遲早會有一點點提高的。您彆氣餒。”
薑晚容:……
這委婉的水鄉妹子紮起心來,可比季心這種糙漢子厲害多了。
被新員工紮了心,老板惱羞成怒,於是決定——
連夜開會搞培訓!
加班,為了業績,都得給她加起來!
首先是呂雉和小雨。薑晚容讓她們學了這一套煮茶的手藝,然後又讓小雨把蘇軾的幾首詞都譜了個曲子。
並且還大概跟她說了個牡丹亭的HE愛情故事,讓她自己發揮著改一改唱一唱。
而季布季心,薑晩容則是讓季布和季心兩人看著鋪子,順便學習下演技。
到了那天,如果他們看著有人拿著試卷氣勢洶洶地衝來鋪子裡找她,就演出一副老實鄉下人的憨厚模樣來,將她正在城北留園喝茶品詩作樂的消息透露出去。
“務必要演出鄉下漢子的實誠來,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是故意引導他們來回折返跑的。”
正坐在門處大口大口吃著西瓜的季心,聽到這裡一頓,抬頭問道:
“怎麼,薑娘子,難道你是故意把地方租到城北的?”
薑晚容:...
是她想多了,這貨根本就不用她培訓,本色出演就行。
…
吏學學室,馮洲拿著自己59分的試卷走出了學堂大門。
為什麼?為什麼?
他明明每次都是倒數第三來著!
比倒數第二和第一那倆傻憨憨,他一向都穩的很,在先生的考評語裡也好的多。
可是這次,就因為這個可惡的試卷,他居然淪落成了考倒數第一的傻鐵蛋子?
還有這個試卷,為什麼非得60分才及格?
他明明就差了一分!就一分!
一想到剛才先生看著他那不爭氣的目光,還有嚴厲地口吻說,讓他一定要把卷子帶回去給他父親看,還要讓父親簽字...
馮洲覺得自己人生都灰暗了。
這時,他看了霸占了自己倒數第三的李瞻,還言笑晏晏地和蒙靖捧著卷子興高采烈。
馮洲臉色一沉,等蒙靖走了,立刻叫上家丁,把李瞻往學堂後的小巷子裡一堵:
“我聽說,這試卷是你給先生的?沒想到你這小子是存了一肚子壞心眼!
這個判斷題,這個客觀題,還有這個論述題!你肯定是提前知道了題型占據先機,就是為了故意坑我的吧?
你小子怎麼心腸這麼黑!是不是欠打?”
“誒誒,馮洲馮洲,咱好歹也是讀書人莫動手,莫動手!你先聽我說。
這個東西雖然是我給先生的,可不是我發明的,是薑晚容那個小娘子讓我把試卷拿給先生,你要找找她去。”
其實,這馮洲此刻擼著袖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李瞻到沒有太害怕。
馮洲他也了解,雷聲大雨點小,馮洲爹對他凶著呢,才不敢胡來。
總之,李瞻是一麵幸災樂禍,一麵又感同身受。
反正考試這東西,他也是受害者,什麼客觀題不用寫字?
明明糾結的他都要撞牆了!
正好,讓馮洲去幫他也出口惡氣。
等被薑晩容坑慘了的李瞻將這前因後果老老實實說了出來,馮洲立刻一擼袖子,臉色更凶了:
“就是你說的,天天做吃食和酸梅湯的小娘子?年紀不大,心腸倒是壞的很!
鋪子位置在哪裡?告訴我,我這就去找她算賬!”
等到打聽了薑晚容鋪子的位置,馮洲立刻牽過馬來,也不嫌遠,打馬飛奔跑到了城南的鋪子裡。
而等他去了,才發現自己撲了個空。
不過,那倆個看樣子一臉憨相的店員倒是實誠人,沒等他逼問了幾句,就已經老老實實地把薑晩容這個幕後主使供了出來:
“哦,你說我們家東家啊,她今日說要去城北的留園遊樂,還說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心情正好著呢。”
這話聽完,馮洲就更氣了。
這個留園,他熟!
平日裡如果趕上先生有事放假,他們最喜歡去的,也無外乎就是這幾個,可以踏青賞春或者泡溫泉的園子。
這個薑晚容!
他們在受苦受難,始作俑者居然還享受上了?
馮洲立刻翻身上了馬,又從城西南跑回城東北角。
等到這麼來回打馬跑了一個時辰,他才氣喘籲籲地敲開了留園的門。
一鼓作氣再而衰。馮洲雖然氣得不行,可是等到了地方,也已經是人困馬乏直喘氣了。
等他進了回廊,那股疲累乾渴就比氣憤更加難忍。
此時,他忽然聽到有一陣悅耳的琴聲響起,還有一個極為婉轉動聽的聲音唱著動聽優美的詩詞。
這個詞曲,真是優美的很!
嗓音也好聽,一聽就是個美麗的小娘子。
隔著回廊,他忽然又聞到了亭子裡一股極為清新,又帶著些桂花香的香氣。
那種味道,讓他仿佛置身於九月的桂花江南煙雨朦朧中一般。
沁人心脾,清新撲鼻,真的好香啊!
等等,不對!
他是來興師問罪找人乾架的,可不能被這些旁的事情分了心神!
想到這裡,馮洲靜了靜心,怒氣衝衝地一把掀開了卷簾,進了亭子裡。
此時,亭子裡是兩個極為貌美的娘子。
一個聲音清麗,正唱到那詞曲婉轉纏/綿之處。
而另外一個則在泡著那個很香的東西,看起來就是那兩個老實莊稼漢說的茶葉了。
這個茶杯畫得很是漂亮,這娘子一套泡茶的動作,就更是行雲流水,頗有幾分典雅韻味。
此時,這詞曲正唱到了女子亡故,而男子還完全不知情的時候,馮洲不由聽的入了神,急切的想要聽到二人最終的結局。
算了,等會兒再找這個可惡的薑晚容。
他先把這一段聽完再說。
馮洲放下袖子,索性坐在了蒲團墊上聽。
此時放鬆下來,舟車勞頓的口渴感覺就更明顯了。
這時,這位泡茶的娘子很是貼心的給他上了一杯茶。
聞著這桂花香氣,還有這個茶水好看的色澤,馮洲立刻忍不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滋味清香中帶著些許淡淡的澀,等到咽下去後,很快舌尖便留有回甘,就連鼻腔裡,都充斥著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氣。
合著這曲子,還有這味道極妙的茶水,馮洲不禁有滋有味的喝了好幾杯。
等到這團圓的大結局唱完,馮洲都還沉浸在這曲子和茶藝之中,久久沒有回神。
這時,忽然有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從亭子後由遠及近傳來:
“郎君,這茶葉可好喝?”
“味道還挺香的。
嗯,不對,你就是薑晚容?”
見到這個小娘子點了點頭,馮洲立刻把杯子重重一放,站起身來滿麵怒容:
“你一個小娘子是有什麼毛病?好好的生意不做要用這考試題來害我!
你為什麼要弄出來這個試卷!快說!不然我一定不輕饒了你!”
麵對這種憤怒的低級祖安輸出,薑晚容悠悠的坐了下來,還慢騰騰地給自己泡了杯茶喝。
等到看著馮洲都氣得叉著腰,來回走了好幾步,她這才抬頭,無辜的眨了眨眼:
“郎君,我一個小娘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你還說你沒有什麼壞心思!
瞧瞧!這試卷不是你規定的非要六十分才能及格?
我都沒考及格!啊啊啊我恨!你這——”
“郎君,你這就誤會了。我一個小娘子,怎麼可能弄的出試卷這種東西呢?
我又沒有上過學,也沒什麼文化,最多也就是認識幾個大字而已。
郎君,你看我這麼一個小娘子,像是能寫出考題和策論這種東西的人嗎?”
薑晩容表情真誠而又無辜,而最重要的是馮洲天天從李瞻那裡蹭零食,自然也知道,這個薑娘子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商戶女。
她能識字就不錯了,怎麼能寫出吏學的知識和重點考題的試卷。
而且,這種主觀題客觀題論述題之類的主意,明顯也不是一個商女能憑空想出來的吧?
看起來,的確是不太可能。
馮洲氣消了一半,他氣哼哼的坐下,又咕咚咕咚喝了兩口茶。
這次的茶,是薑晚容另外換上的蜂蜜茉莉綠茶。
這個味道,也香的很啊。
馮洲喝完,氣又消了一些,但依舊有些沒好氣的問道:
“那這東西是誰發明的?我去找他算賬!”
“這個叫五三的考試冊子,是一個叫東坡的先生編出來的。”
“這人在哪?我找他們算賬去!”
“哎,小女也是偶然遇到的這個先生。我是無意中在一個山洞裡,在人將死之際看到了他的。
他說自己生前抑鬱不得誌,才華不被賞識,晚景十分淒涼。臨終前,他將這兩本冊子交於我,讓我務必要傳到吏學先生手中,然後就斷氣了。”
薑晚容並不覺得自己在瞎編。
雖然前半部分借鑒了起點武俠秘籍的獲得套路,但她也並沒說錯啊。
這冊子,的確是東坡蘇軾主編的。
她是個善良的人,彆人的好事,她絕對不搶占名頭。
“真的?回頭我去查一查這人的戶籍冊。”馮洲半信半疑。
“那是!我一個小娘子,難道還能騙郎君你不成嗎?”
看著薑晚容說話真誠,眼中還帶著淚光,似乎十分委屈,馮洲也信了一大部分。
的確,如果這人真的還活著,照他這份被發現的考題才華,就絕對不會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了。
算了,人都已經死了,死者為大,他難道還能去踩人家墳頭不成?
這小娘子哭的這麼傷心,再加上又沒上過什麼學,肯定不是故意害他們。
而始作俑者也已經連人都沒了。
一如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馮洲這時就是氣,也無奈地沒了辦法。
他正有些不大爽快地起身就要走,卻被這小娘子又叫住了:
“郎君既然覺得這茶葉好喝,不如買回去嘗一嘗啊。”
馮洲腳步頓了一頓,舔了舔嘴角。
這個茶葉味道還的確挺好,到了現在,鼻尖還縈繞著一股清香氣。
於是,他回過身來大手一揮:
“行吧,那就來上一份。”
“郎君,我這茶葉不是按份賣的,是按盒賣。
一盒裡麵有分彆有紅茶,綠茶,桂花紅茶,茉莉綠茶,還配蜂蜜,這四種口味加起來,一盒一共一千錢。”
“什麼?一千錢?小娘子,你是覺得我錢多人傻是吧?”
“郎君,你這就錯想我了。”
薑晚容趕緊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
“郎君有所不知,這喝茶也是講究場合的。就像剛剛,你一邊聽著曲子,一邊品著這茶,再和其他讀書人們一起談論談論詩書書畫,難道不顯得更加高雅斯文嗎?
這種陽春白雪貴,那是因為像郎君這樣有身份的人,才能配得上這份高雅的價格不是?
郎君,你想想,剛才那聽曲喝茶的感覺,是不是十分有意境,普通人真的能感受到這種高雅的境界嗎?我這茶葉賣的便宜了,是不是就辱沒了您的身份?”
馮洲回想了下。
的確,剛才那副喝著茶葉飄飄然的感覺,真的是十分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