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此時走進來,打量了下那幾個女眷,眼中帶著厭惡。
在眾人或驚或懼的眼神中,蒙毅沉著臉再次開口:
“你們是覺得薑晚容背後無人,便可以隨意碎嘴欺辱了?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欺負我蒙家貴女!”
這話說完,店裡無論是那些女眷還是店夥計,都頓時驚的半晌沒有發出聲來。
薑晚容,竟然是蒙家人?
聽完這話,一眾女眷們手抖的手抖,腿軟的腿軟。
周萱緊緊咬著唇掐著指甲。
不可能,不可能的吧?
薑晩容怎麼可能是蒙家人!
她死死掐了下指甲穩住了心神。
看來今天這把薑晩容綁上薑成的事情是做不到了,隻能另謀他策。
該死!這個薑晚容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大靠山?
不過,她們這幾人不過是看不過眼碎嘴了幾句,最多就是道個歉,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周萱慌亂地安慰著自己,此時,薑晚容則是瞪大了眼睛。
她張大嘴根本合不攏,嘴大得都能塞雞蛋了也顧不上。
薑晩容隻覺得自己腦子都和漿糊糊住似的轉不過來:
“您您您,您說我是?”
蒙毅見著薑晚容還呆呆地拿著鞭子,他頓時上前了幾步,看著薑晚容感歎道:
“外甥女,舅舅來晚了,舅舅讓你受苦了啊!”
聽到這一聲飽含感情的舅舅,薑晚容一下毛都炸了!
在蒙毅上前幾步時,她噌的一下後退了老遠,嚇得扶住櫃台,說道:
“舅...
不是,蒙大人,你今天是喝了多少啊?”
見著薑晚容此時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顏色,蒙毅哭笑不得,他上前摸了摸薑晚容的頭,慈愛地說道:
“舅舅沒喝酒。
你不是知道你母親有塊玉佩嗎?你的母親就是我蒙家人,我的親小妹,我父親的嫡出女兒蒙葉。
而你當然就是我的親外甥女,所以你此時應該喚我一聲——”
說到這裡,蒙毅喉嚨一梗,後麵的話便頓住了。
大哥沒有見過,可他是見著眼前著女孩一路靠著自己辛辛苦苦才立了女戶,打走惡人的。
他作為舅舅,從來沒有保護過她,還真是讓他萬分慚愧啊!
“舅,舅舅?”
“哎!”
並沒有看懂蒙毅應下來時那複雜難言的臉色,薑晚容這一聲叫的毫無心理壓力,心中隨後就有點樂滋滋的。
上輩子除了她娘,她就沒什麼親人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能有兩個親舅舅。
她也完全沒想到,她娘這家事逆天了!
她這兩個舅舅都是如此重量級彆的人物,這還真是比天上掉餡餅砸的還讓人暈乎啊!
蒙毅眼睛往邊上冷冷一掃,周萱隻覺得後背一涼,她頓時訕訕笑笑:
“這真是沒想到,原來這位是蒙家的小姐,我等剛才著實失禮,還請蒙將軍和薑小姐,切莫責怪。”
“是我等剛才莽撞了。”
聽到這話,薑晩容這才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那幾個低眉順眼朝蒙將軍和她低頭道歉的閨閣小姐們,又看了看她們腳邊那被她們踩爛的食物。
頓時,薑晩容便握緊了手裡的鞭子,衝著蒙毅仰起頭問道:
“舅舅,這幾個人剛才浪費食物,我能不能收拾她們?”
在那些個小姐一陣吸氣瞪大眼中,蒙毅聽了這般直白的話後笑了一聲,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自家親外甥女乖巧:
“好好好,你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有舅舅在。”
“好勒!”
有了舅舅的薑晩容,膽子頓時大了起來。
她卷起馬鞭子嘿嘿一笑,在那幾個小姐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把這鞭子橫著一勒,頓時啪的一聲,兩節鞭子撞在一起。
和這聲音配合,薑晩容身體同時前傾,一下子就嚇得好幾個貴女直接摔了個屁股墩兒,形象全無。
“你!薑小姐,我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怎麼能這麼得理不饒人?”
“好啊,得理不饒人?
那我就打你們一頓,也給你們輕飄飄地道一句歉,你們也彆得理不饒人哦!”
“你!”
“對了舅舅。”
見著有人還瞪她,薑晩容轉頭問道:
“她們說這裡麵有一個是什麼周少尉之女,還說什麼九卿之一,聽說她家官可大了呢。”
這個薑晩容鬼靈精,明明半點都不怕,還做出一副害怕的語氣,蒙毅笑了笑,也沒戳破她,反而配合道:
“少尉而已,執掌宮門禁衛,沒我官大。”
薑晚容一邊心裡暗爽,一邊忍笑故意說道:
“原來也沒多大官啊!
我看她剛剛威風的,好似她爹是比皇帝還大的官呢,可嚇壞我了。”
這話說完,就見著那個還不服氣拿眼瞪她的周萱一下子咬著牙臉色都扭曲了,卻是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果然還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雖然薑晚容也不圖親人有權有勢,可是既然有蒙家這麼大的樹蔭,不靠著乘涼,除非她是個瓜!
有親舅舅罩著,薑晚容再次甩鞭子時就有勁兒多了。
“啪啪啪”
一鞭子下去,幾個人嚇得尖叫出聲再不敢頂嘴,薑晩容才繼續說道:
“我說了,你們幾個,把扔在地上的糧食全都跪著撿起來!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浪費糧食,你們一個個吃撐了閒的養尊處優,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根本吃不到你們踩碎的這些東西!”
“就是就是!
薑娘子說的對!這些人啊就是活該,做什麼不好偏生糟蹋糧食!”
“好在自有天收,這不撞上硬茬子了吧?”
周遭百姓們不太懂今日究竟是誰對誰錯,然而一聽到薑晚容說這些人浪費糧食,他們就立刻都七嘴八舌地指責起來。
“嗚嗚嗚嗚嗚”
當著這麼多人沒有麵子,還差點被那一鞭子馬鞭抽到臉上,有好幾個年紀小的貴女瞬間就掩著麵哭了起來。
然而薑晚容也不根本不管她們的眼淚,就拿著馬鞭在一旁盯著看。
她們最終無法,隻得跪下去,一隻手顫抖著摸著地,另一手用袖子遮麵,臉上燒的厲害,根本沒臉見人。
周宣此時也拿扇子遮著臉,她看著自己保養得宜的手上粘上的灰塵和那臟汙的糧食,手背都用力的筋脈凸起。
這個薑晩容,給她等著!
蒙家人又怎樣,遲早有一天...
“瞪什麼?看看你那眼睛都快瞪成死魚眼了,真醜。快給食物們道歉!”
這幾人有的麵上害臊,有的不服氣。然而薑晩容卻完全無所謂。
反正這些人服不服氣的,還是都得態度誠懇的給糧食道歉行禮認錯。
官大一級壓死人嘛,不服氣?
那也得給她憋著!
“對,對不起。”
周萱漲紅著臉道完歉,隻覺得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的臉,她臨出門時,卻又聽著蒙毅在她們背後冷冷說道:
“今日之事我會如實上奏陛下,請陛下讓你們的父母好好教導你們如何為人!”
周萱頓時臉上又紅又黑,咬著牙低頭跑了出去。
而其餘幾人聽完,就徹底忍不住,一個個都哭著走了。
此時,剛才嚇得躲進角落裡的薑成,這才消化了眼前這一幕。
他驚訝的看著原先自己當官時都不敢去討好的上卿蒙毅,心中一陣陣後悔。
他當初怎麼就沒對葉氏和薑晚容好點!
如果當初他沒有娶了王氏,那他現在就是蒙家人的女婿啊!
薑成此刻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女兒,女兒!都是爹不好,爹是真的錯了!
爹這也是沒辦法,才來求你的。”
“滾遠點!”
不等薑晩容說話,蒙毅忍不住上前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這一腳雷霆萬鈞,薑成飛出去撞到牆上後落下吐血之,蒙毅卻都看也不看,徑直讓人把他捆了起來。
自家舅舅真是乾脆利落又彪悍!
薑晩容目瞪口呆地看著舅舅一腳將人踹暈,有些佩服地呆了呆,隨後回過神來問道:
“舅舅,你說她們這些個貴女今日跑來損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哼!”
聽到剛才這些個小小年紀就知道夾槍帶棒諷刺人的話,蒙毅臉色就不大好看:
“都是一群蠢而不自知的!”
這些人,一個個整日就隻知道後宅爭鬥,眼裡隻有後宅,也隻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和權貴。誰家有權有勢,便去巴結高看一眼。誰家事不好,就去冷嘲熱諷來顯示身份。
她們無非就是覺得他外甥女背後沒人,公子又不在,就是個無權無勢誰都能欺負的了的。
真是可笑!
殊不知她們在意的什麼權貴氏族,在陛下眼前,哪裡比得上畝產萬斤的蘿卜!
“不過都是些坐井觀天看不透局勢的蠢貨,你放心,有舅舅在,絕對都不會讓她們平白欺負了你!”
“沒有,她們幾個我才不在意呢。”
薑晚容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昏迷過去的薑成身上:
“可是,她們想要來酸我,多的是辦法。
剛才那幾個人卻非要道德綁架我,想讓我在眾人麵前把這個薑成認下來,這對她們有什麼好處?
我總覺得,剛剛那群人裡,有人是攪屎棍子。”
“你是說,有人渾水摸魚?”
“對對對!”
薑晩容眼前一亮,這一上成語好像就好聽不少,不愧是她有文化的舅舅:
“剛才那群人都在起哄,但是總有個挑事的主謀,舅舅,我覺得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才是眼下要想的事。”
這些個小姑娘們,其中有幾個根本不頂事,被她和蒙毅說了幾句,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說不定連人家背後把她們拿槍使都不知道。
可是算計了她這麼半天,究竟為的是什麼?
這麼一說,蒙毅的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
“你們幾個,把這兩個人拉去好好審問一番!務必把這幕後主使給我問出來!”
“是!”
蒙毅順著薑晩容的話想了想說道: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這人定然是想用這薑成做棋子投石問路。
她們這些人一鬨,變成了女兒家的小打小鬨眼紅酸話,要不是你多這麼一句嘴,舅舅都差點失了警惕。”
“投石問路?”
蒙毅點點頭,耐心解釋:
“對,這個石子,應該隻是計劃的第一步,不過恰好被你我打斷。即便計劃不成,這主謀者也並無半分損害。這便是投石問路。”
投、投、頭大了...
見著自家外甥女此時一副眼暈的模樣,蒙毅便又笑了笑,隨後嚴肅說道:
“當務之急,還是葉兒和你趕緊回家。
父親盼你們已經盼了幾十年了,我們蒙家人,千盼萬盼,都再等著你們回來!”
...
“嘩啦——”
黑漆漆的高牆門府正門打開,石獅子白玉台階下,一排排守衛列在一旁,隻把那往來路過的路人們嚇了一跳。
他們站在遠處,議論紛紛。
“這,蒙將軍的府上發生了什麼大事?難不成是又要打仗了?”
“害,你連這都不知道?
聽說啊,是那容記的薑娘子居然是蒙將軍的嫡親!算起來,蒙恬可是人家的親舅舅呢!”
“天哪,真的假的?”
“那還能有假?我昨天在容記可是親眼見著的!
你說啊,有的人那就是命好,哪怕是丟了多少年,最後還能找回來,就是天生富貴呐。”
“可不是咋滴,這比天上掉炊餅還命好呢!
要是我原來認識這薑娘子一家,肯定要對人家好好的,現在指不定還能得三瓜兩子的賞賜呢。”
“唔唔唔”
此刻,薑成被押著從側門進了蒙府,他聽著剛才那些人說的話,又見著此時那一架緩緩駛來的華麗馬車和這般的排場,頓時又激動又懊悔的眼睛都紅了。
“不許動!再動小心我踢斷你的腿!”
軍士見著他掙紮,直接惡狠狠的一腳踹在了薑成小腿上,薑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再沒了聲音。
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小插曲,此時,坐在那柔軟而寬敞的馬車內,聽到外麵那人群當中又羨慕又議論的聲音,薑晚容見馬車停了,就說道:
“娘,我們下去吧。”
此時,葉氏坐著沒動,神思恍惚。
她隻覺得,好似不久以前她還在被人欺負,差點連自己女兒兒子都保不住。
然而這一刻,她卻是作為蒙家女被這般風風光光迎回家?
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娘,阿寶,我們一起下去。”
葉氏的手被女兒握了一下,見著自家女兒衝她一笑,葉氏也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這一身從來沒有穿過的綾羅綢緞,還有那頭上的貢品紅玉金簪,一瞬之間便也笑了起來。
葉氏深深吸了口氣:
“嗯,我們下去!”
薑晩容一掀開簾子,外麵就有小廝彎著腰恭恭敬敬地要扶她下馬車。
薑晚容不習慣地擺了擺手,自助式提著裙子咚一下就跳了下去。
可今日穿的這綾羅綢緞實在太繁瑣,裙子一下絆了腳差點倒栽蔥地摔下去。
好在自家親舅舅眼疾手快,趕緊把她給撈了起來,這才避免了她把臉給摔平的慘劇。
薑晚容拍拍胸口,驚魂未定,抬起頭就笑著甜甜的說了聲:
“謝謝舅舅!”
“你呀!”
蒙毅此時搖了搖頭,卻是什麼指責話都不舍得說。他見著葉兒也下了馬車,便趕緊說道:
“快進去吧,父親早早就等上了。”
到了正堂裡,薑晚容便看著有個五十餘歲,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人家。
老人手執著拐杖,應該是腿腳不好,可見到她娘卻激動地站起來,顫顫巍巍的快步走了幾步,拉起娘的手,對著她娘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