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下到洞口深處,發現洞裡麵有個拐彎處,她必須要下蹲彎腰才能夠到。那個嬰兒微弱的哭啼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李彤的膝蓋處開始往外滲血,她的褲子早已經被染紅,兩個胳膊更是一動一扯間會疼得直鑽心,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受傷了。
她更沒空理會自身的狀況,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在狹窄的空間中蹲下,才能彎腰抱起嬰兒。
洞口外的工程車,已經打開了所有的大燈,為進入黑洞中的李彤照亮,戰士們也圍在洞口處團團轉。試圖動腦筋想一切辦法不讓李彤徒勞。
夏天跑回來時,就聽到了葉伯亭跺著腳在那急赤白臉地嗬斥李彤,看見她回來了,葉伯亭又開始跟她絮叨李彤的任性。
夏天聽完心裡一咯噔,就跟心沒落底似的,懸著、空浮著,心被急躁充斥著。
夏天就覺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迅速咽了口吐沫想要讓自己鎮定,可行為上卻是趴在洞口用手電筒照亮。
不停地拍打著塵土喊叫著:“李彤!李彤!”
還是一名戰士看不下去了,給夏天拽到一旁:
“你彆擋在洞口啊,那工程車就白來了。下麵又黑又很深,你那點兒亮光沒用。你不停地喊她,她還著急。不能慌。”
葉伯亭兩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本就忙了一天渾身埋汰得要命,稍顯不規整的發型被她更是抓成了亂糟糟的樣子。
有一名老兵站那瞅瞅這看看那,手指不停指點著,很是擔心地跟身旁的士兵交流道:
“看到沒?這地方本就是危樓,地麵是原來地震時陷進去的,那旁邊的兩個承重牆看樣子已經很不穩當了,這要是再來一次小小的餘震,我估摸恐怕都堅持不住,隨時有再倒塌的可能。再倒下了就完了!咱得注意點兒!”
葉伯亭聽見了那老兵的話,更是滿臉急迫。心急如焚,不顧大家反對重返洞口處,無助地拍打著地麵:
“李彤你丫給我快出來,痛快地出來!救不出來拉倒!”
葉伯亭在很多的同誌麵前。承認了那份私心,她做好了承擔過後因救治不力、而有可能被處罰的準備。
那個嬰兒跟她葉伯亭無關,李彤才是她最關心的人。關鍵時刻的取舍,很殘酷、卻難能可貴。
而夏天聽到那名老兵的分析言論,忽然回頭。惡狠狠地盯著那名老兵,眼神裡甚至透出了恨意,直到給那個男兵盯得一縮脖。
人家都被她眼神嚇到了,夏天仍舊沒打算放過,她伶牙俐齒地攻擊那名老兵說道:
“怎麼說話呢!不會說話就閉嘴!用得著你說得頭頭是道?你行你下去啊!”
她聽不得“詛咒”,她心裡脆弱到不能聽任何帶有風險的字眼,即便彆人說的是事實,她此時此刻也不想承認,她迷信地認為“那話不吉利!”
洞口裡麵的李彤,試圖彎腰下蹲幾次。身體上又添了新傷,多次蹭傷,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心裡很沮喪,從沒有過的焦急和失望。
可當她再次聽到嬰兒微弱的啼哭聲,以及葉伯亭那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她名字,她急了,這麼僵持著可不成。
李彤眼睛一閉,咬著牙,使勁一發力往下蹲,她覺得那是一種全身被人施加酷刑剝皮的疼痛。她甚至聽到了蹭掉兩條大腿外側皮肉的聲音。疼的她頓時滿頭大汗。
蹲下了顧不得其他,先是解武裝帶,嘴裡喃喃自語生疏地哄著孩子:“不哭不哭,沒事兒沒事兒。”
李彤先是把武裝帶折疊成個圈兒。試圖給孩子套到近前,幾次套空,讓李彤更是滿頭汗水往下滴答,她搓了搓兩手,心裡念著“得冷靜冷靜。”
做了幾十秒的心理建設,最後一次出手時。準確無誤的套準了嬰兒,使力給拽到了跟前。
李彤把孩子抱在懷裡時露出了笑容,就像得到了寶物。嬰兒似有心理感應般,忽然睜開了雙眼。
細端詳才發現這不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目測已經一生日了,他會笑了,會逗人了,隻是他氣息太過微弱。
李彤彎著腰抱著孩子說道:“你個命大的。”說完把孩子係在自己的武裝帶上,高聲喊道:“已經救出,給我個繩子!”
夏天和葉伯亭趕緊往下扔繩索,趴在洞口兩側等著幫把手。
下來費勁,上去同樣狹窄費力,更何況李彤還受傷了。
可她明顯比下洞時從容了,什麼都不能阻擋她往上爬,隻因她懷裡還有一個溫熱的小生命。
當李彤那雙被劃的滿是鮮血的手,最先遞出孩子時,夏天和葉伯亭眼眶都紅了。
十幾分鐘的救援,讓等待在外麵的她們,似乎是熬了好久好久。
葉伯亭抱過孩子帶小跑的去送到救護車上,而夏天早已經把自己的兩手放到洞口:“來,我拉你!使勁兒!”
正在費力攀爬僅一步之遙的李彤忽然泄勁兒了:“讓我緩口氣兒。嗬嗬,我太胖了,要換成你們就早完事兒了。”
滿是疲憊的小臉上全是汗珠子,帶著笑的自嘲。
“快點兒!彆廢話!”夏天彎腰的弧度在旁人看來,已經到了恨不得到了一頭栽下去的程度。
由於洞口的窄小,為了不讓李彤二次受傷不能硬拽的道理誰都懂,可夏天滿心滿眼就是想拉一把李彤。
那名之前不會說話的老兵忽然大叫:“不好!快撤離!”
夏天跟前站的一名普通戰士,一把拽過夏天的脖領子往後撤,像拎一件衣服般,急速跑動。然後半摟在夏天的背上保護。
返回疾跑的葉伯亭,當場被另一名小戰士橫臥撲倒在地。
洞口處試圖硬拽出李彤的小戰士,被餘震震倒的木柱當場砸成重傷。
餘震了,餘震!
洞口裡鬆動的泥土裡冒出的鋼筋被震出,橫插僅差一步之遙李彤的腹部,李彤當場噴出一口血。
“李彤!”夏天支撐不住自己,半跪在地上,在翻滾的泥土灰塵中。撕心裂肺地大叫。
“李彤!李彤!”葉伯亭用後肘使力掙脫小戰士,連跪帶爬地往洞口處移動。當親眼看到李彤噴血,葉伯亭覺得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不是真的。
夏天幾米的距離跑得跌跌撞撞。她什麼都不顧了,她的朋友、她曾經的班長在那裡。她要把她拽出來,她就剩下要拽出李彤的想法,其他腦中一片空白。
而從下了軍用卡車就一路打聽仨人蹤跡的劉芸,不顧剛剛還在地動山搖的驚恐感。一路小跑的奔向開著車燈的工程車這,遠遠的她就聽到幾聲撕心裂肺的“李彤”。
劉芸背著雙肩包,包裡滿是防疫物品,重量沉的壓彎了她的腰,不再像以往一般挺直脊背。
這麼重的負擔,她都沒有扔下那個裝著滿滿一兜子吃喝的單肩包,而此刻那個單肩包滑落,啪嗒一聲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