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過後,葉伯亭收拾完行李回了家,進屋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她多希望自己是眼花啊,可她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齡。
小姑子屈玲正坐在廚房裡,麵前擺著個大洗衣盆,穿著她的衣裳搓著衣服,見到是她,有些羞赧的開口打招呼道:
“大嫂,你回來了。聽我哥說你考試,考的怎麼樣?”
葉伯亭用眼神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徑直進屋,一聲未吭。
屈玲衝著緊閉的臥室門大聲告知道:“大嫂,我也是剛到沒兩天的。”
足足過了一個下午,葉伯亭猶如潔癖症患者般,擦洗著家具、換床單、收拾臥室裡那一堆一塊的地方。
接近屈磊下班時間,她又猶如強迫症患者似的,把她和屈磊的衣服隔開、分彆擺放,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屈磊的妹妹屈玲,這一下午的時間經常站在門外聽著裡麵的動靜,卻不敢敲門打擾。直到她哥哥回家。
“哥,我嫂子沒搭理我。回來一下午了,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在屋裡麵翻箱倒櫃的。你要是為難,算了……”
屈磊在她妹妹敘述的時候皺了皺眉,沒聽完呢就擺手製止:“她學習累了,不是衝你,你做飯去吧。”進臥室前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
……
“亭子,考的怎麼樣?”屈磊很熱情,進屋就想給葉伯亭一個擁抱,隻是後者躲開了,同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等他開口彙報。
屈磊若無其事不下去了,語氣有些急促:
“你也知道前段日子家裡寫信說的狀況。玲玲都不能出門見人,恨不得人見人罵。咱弟弟說她精神狀況不好,經常和彆人吵架。長此以往那不得精神失常啊!
我求人給她找的活兒,去造紙廠當工人,咱家房子這麼大。就讓她跟著一起住幾天,她又不打擾我們。
等她在廠裡站住腳就去宿舍了。亭子,我求人辦工作很難的!總不能剛報到就要求住宿吧!那不是難為我那哥們嘛!
工人啊,我們村兒裡人都不敢想。還是京都。你抬抬手,她就能改變命運。你這一次抬手就成全玲玲了,她是我親妹妹!亭子,我屈磊沒求過你啥,這事兒上。希望你……”
葉伯亭沒打斷,可屈磊卻說不下去了。
他心裡振振有詞,就琢磨著這院落大到僅是客廳都分大廳小廳,更不用說六七個屋了,怎麼就容不下他親妹妹了!
再說過兩天就上班了,更是早出晚歸,他又沒求葉伯亭給妹妹安排工作!
縱然心裡再有理,可他還是在態度上沒有底氣,甚至說著說著側過了頭,不看向葉伯亭。
葉伯亭累。心累身累。
為了考上大學,她連續兩個月時間隻睡四個小時,回了家就看到害得她孩子沒了的小姑子。
孩子,那個現在誰見到她都會催促、可她卻生不出來的小生命。
她怨她恨,她睡不著覺時,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因為那次以後懷不上可怎麼辦……
心更是疲憊。
一個人要到怎樣的無奈,才能連吵架都懶的去爭、去罵、去潑婦罵街大吵大鬨。
平靜的語氣,心裡是滿滿的失望,因為葉伯亭知道自己說的就是答案:
“我複習的兩個月,你不怎麼去大院。每天說忙、忙,是在給屈玲忙著找工作、走人情吧?
我考試的兩天裡,你沒露一麵兒,也不是因為上班怕遲到吧?
一是因為你心裡沒把高考當回事兒。嘴上說著聽我的,心裡卻是不讚同的,用著消極的態度對待我高考。
二是你這人有兩個特點,那就是寧可回避、也不撒謊。還有一點就是能拖就拖。
你怕我問你家裡怎麼樣,你不想對我撒謊,你能拖就拖、拖到我自己發現你妹妹來了京都。
她是前兩天到的。你不見我、就不需要問我的意見,等著生米煮成熟飯,是這樣吧?”
“亭子你!”屈磊有點兒急了。
葉伯亭從床邊兒站起了身,略帶嘲諷又滿臉帶笑的評價:
“其實屈磊你不該怨我父親給你調到地方啊!你看你混的多好?你多適應?在部隊能有這個本事嗎?至少我哥得壓著你吧?
不足小半年,你就能給你妹妹找到關係安排工作了,是不是你弟弟的工作也不遠了?”
他那個娘、他的弟弟、他的妹妹,他的麻煩親人好多好多,多到她麻木了……
葉伯亭就跟一個旁觀者似的,沒動怒,沒激動、沒有任何情緒的以外人的角度評價屈磊。
屈磊回身望向和他比肩站立的葉伯亭,看著她那笑容,心裡發冷:“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怎麼能那麼說我?”
“失望了?嗬嗬,失望好啊!”
葉伯亭用著波瀾不驚的語氣,深深的看向屈磊的眼底,而屈磊在對視那一瞬間,心、莫名的慌了。
葉伯亭很利索地拎起早已準備好的皮包,還是那種清淩淩的笑容,隻是眼底沒有笑意而已:
“我等了一下午,就是為了聽你說和告訴你。聽你的答案;告訴你一聲我有多了解你。”
拎著皮包走到臥室門口,頭都沒回,語氣忽然變的嚴厲:
“這是我家!對於這個建築物,我是主人。對於你,我是你的妻子,對於門外現在正聽著現場直播的屈玲,我是女主人!
她來、她住,都得事先經過我的同意!我現在不同意,兩天後我回來,不希望再見到她。”
屈磊上前搶皮包:“你乾嘛去?考完了不在家!”
這次葉伯亭大喊出聲,惡狠狠的看向屈磊:
“鬆手!聽清楚了嗎?兩天時間搬出去!抽屜裡少的兩百塊錢,是我還跟你過下去唯一能抬手改她命運的方式!現在我要眼不見心不煩!”
……
葉伯亭出了家門,她打開臥室門時看到吱吱嗚嗚的屈玲,這次連上下掃一眼的不屑都免了,她就那樣挺直著脊背拎包出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