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愛國脫了外衣外褲,入目全是大補丁。
褲衩上、全新的線衣線褲上,滿滿都是補丁兜。
紅色的、藍格圖案的,黃色碎花小布的。
明明早已經不需要穿戴補丁的衣裳了,現在卻因為身綁巨額現金,而不得不穿成這樣。
蘇美麗在那些後縫上的暗兜口處彆著很多大頭針。
當時蘇美麗是管她好姑爺葉伯煊要的彆針,開口就要兩盒,葉伯煊聽了冒了點兒虛汗。
真是為了怕丟一張錢,丈母娘連老丈人都不顧及了,那要是蹲下站起翻身睡覺啥的,給紮到了可怎麼辦……
夏愛國擰開糖水罐頭瓶子,裡麵是半瓶子牛肉醬,解開個藍黑色的隨身布兜,從裡麵掏出幾張發麵餅,洗的乾乾淨淨的小蔥也掏出來兩根。
抬頭一看車廂過道站的都是人,又把小蔥塞回了包袱裡,彆熏著人,再愛吃這口吧,也得注意點兒素質。
夏愛國順手也拽出來幾張乾豆腐和旱黃瓜。
李大軍擠啊擠,上個廁所洗個手,比登天還難。
終於擠回了自己所在的車廂。
“叔,那廁所裡都站著人!我要想進去,得先把裡麵的人攆出來。
你說那裡麵都得啥味兒啦?那些人還跟那裡呆著。
有那抱娃出來的,直接在那裡麵奶孩子!都那慘樣兒了,沒事兒出門瞎溜達啥!”
夏愛國歎息。
“京都是大站,還是中轉站。要想換車,無論南麵北麵都得從這上來。”
李大軍嘿嘿一樂,撓了撓腦袋,憋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其實他特想問問大家夥,到底是有多少人是跟他們一樣的想法,同一個目的,才要去南麵的?
他不信這大綠皮火車上全是走親串友的。
李大軍拿起兩張發麵餅,也沒蘸醬吃,三下五除二幾口就造了個半飽。沒一會兒的功夫。和上下鋪的幾位男同誌嘮上了,接過彆人的撲克,打上了牌。
而夏愛國坐在鋪位上,始終不和旁人過多交談。
他心疼著臥鋪錢。
他太了解自己了。怎麼可能帶這麼多錢還能沒心沒肺的睡覺呢?
這鋪位明擺著不是白瞎了嘛!
哐啷哐啷,綠皮火車向南前行時,火車上的十多個乘警隔三個小時一檢查,專門檢查是不是有夾帶私物擾亂市場經濟的“罪犯”。
夏愛國站在兩節車廂的中間處,散著煙。聽著旁邊車廂乘警訓話抓到“現行犯”的嗬斥聲,心裡倒踏實了。
原來他家閨女和兒媳不是第一口喝湯的人,很多人都走上了這條路。
那些人拚著被抓進去勞改幾天的危險還這樣,那不用多尋思了,指定是利字頭上一把刀唄!
正琢磨著,李大軍半夜三更的,一巴掌拍在夏愛國的肩膀上,嚇了夏愛國一大跳。
“叔,那啥,你瞅啥呢?”
夏愛國湊近李大軍:“彆隻顧著打撲克玩。再讓人套了話。你回去睡覺吧,我多瞧瞧熱鬨。看看那些乘警都檢查哪,那些被抓的人又都把東西藏在了哪,咱得學習學習。”
李大軍神秘兮兮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叔,我就說這事兒呢!你對鋪那個老家夥,你發現沒?”
“發現啥?”
“他瞅咱倆吃個破發麵餅都直咽吐沫。可他帶著兩個燒雞卻不舍得吃,或許還不止兩個吶,我都聞到香味了!”
依照以前一根筋死心眼的夏愛國,他得說那是準備去南麵給親戚帶的吃喝,但他親眼目睹了幾場搜查後。眯了眯眼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