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在這裡——”
食堂廢墟,詹向森踩著一塊塊坍塌樓板,來到招手的隊員身邊,終於看見呂幻舟。
瘦小的男生躺在碎石瓦礫之上,重度昏迷,奄奄一息。巨大的廢墟仿佛隨時可以將他吞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他才是這片廢墟的罪魁禍首。
匪夷所思的是,他身上呈現的最嚴重的傷,既不是砸傷,也不是鋼筋、玻璃一類的切割,而是身體皮膚的燒灼。
詹向森環顧四周,找不到哪怕一丁點火星。
早已待命的救護人員趕到,將呂幻舟抬上救護車。
詹向森派兩個隊員跟著,之後問最先在廢墟裡發現呂幻舟的外勤:“看見盒子一類的東西了嗎?”
外勤搖頭。
“大家在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沒有一個金屬盒——”詹向森發動在場人員第一時間搜尋,腦海中卻閃回聶冰原、佟小南的信誓旦旦,和五十米巨獸一次次吐出長舌的攻擊畫麵。
如果兩個孩子沒說謊,真有這麼一個被變色龍舌頭粘住並吞入口中的盒子……
黃如琥珀的獅子眼漸漸沉下,詹向森抬頭找人:“張海濱,辛振——”
軍艦鳥和獵豹飛速而至:“隊長!”
詹向森:“我讓你倆過去穩住變色龍的時候,在場第四大的人都有誰?”
軍艦鳥:“一起對付變色龍嗎?”
獵豹:“那可多了,好幾個老師,還有不少校工也在幫忙。”
“名單,”詹向森言簡意賅,“所有在變色龍第二次巨獸化之前接近過它的人,你倆負責查清楚,最快速度列個名單。”
遠郊荒野,群山之下。
這裡是城市另一端的最邊緣,大部分人提到這個城市,潛意識裡都不會將這塊地界算進去。
市區已經夠荒涼,這裡則是偏僻荒蕪得完全被遺忘,好在山上還有一所農學院,和第四大一南一北,遙相呼應。
一輛黑色汽車停在山腳的鬆林裡,車身很長,車型豪華大氣,車主卻低調,將標誌性的車標自動收起,車燈也沒開。
夜風吹過,鬆濤陣陣,掩映著黑色幽靈。
一抹身影悄無聲息潛入鬆林,柔順鬃毛像飄逸長發,動作既有馬的矯健,亦有人的輕巧與敏捷。
卻還是被發現了。
距離黑色汽車尚有七八米,車門已經提前為他敞開。
“沒勁,這麼久不見,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驚喜重逢’?”孫潮鑽進車內,極其自然坐下,取出懷裡的金屬盒,遞給對麵男人。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黑發藍眼,輪廓很深,一張混血臉龐完美融合了東西方兩種氣質,英俊迷人,又沉靜內斂。
“你的野性之力太明顯了。”年輕男人笑,接過金屬盒,目光在“謝思芒”名字上停留片刻,便抬手將盒子遞給旁邊。
旁邊一個和孫潮年紀差不多的男人,接過金屬盒,放到腿上一個類似手提箱的裝置裡,合上裝置蓋,啟動機器,顯示屏上立刻出現金屬盒的透視掃描影像,可清晰看見裡麵是一個厚日記本狀的東西。
“我的野性之力隱蔽術是退步了,但我電工水平現在可是業內頂級。”孫潮結束獸人化,回歸那個和藹可親的孫師傅,眉宇間的氣質卻已完全改變,明明仍是那張中年大叔的臉,明明還在笑眯眯的,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好的,”年輕男人點點頭,半開玩笑道,“以後公司裡電路係統再出故障,就讓他們找你。”
孫潮歎口氣,眼神憂鬱:“在第四大待了好幾年,忽然要離開,還真有點舍不得。”
“回來吧,從現在開始才是正事。”年輕男人說。
短暫的鋒利切割聲,金屬盒已被沿著透視出的安全位置,切掉一端截麵。
盒體傾斜,筆記自然滑出,用特殊材料包裹得嚴嚴實實,曆經百年,連包裹材料都嶄新如昨。
這是謝思芒對筆記的珍視,亦是有意保留給後來人。
汽車緩緩駛出鬆林。
年輕男人看向窗外,黑夜映在他冰藍色的眼睛裡。
車內沒人再說話,包括孫潮。
儘管他已經與年輕男人認識多年,幾乎算是對方身邊最老資格的人,能做到的也僅僅是開兩句玩笑。看似輕鬆隨意,其實他和所有人一樣,如履薄冰。
獸控局。
1號詢問室。
年輕的猛禽是被直接從第四大帶回來的,作為第一目擊者,也作為事件相關人。另外三位同樣相關的學生因為各有傷勢,先被送醫。
一男一女兩位偵查行動隊員,已經站在詢問室外,透過單項玻璃觀察裡麵很久,終於自家隊長。
“他怎麼樣?”剛從醫院趕回來的詹向森風塵仆仆,已經結束獸人化的他,頭發比獅鬃還亂。
“一直在裡麵坐著,很安靜。”女行動隊員彙報。
通常被帶到詢問室卻又長時間晾著沒人管的情況,獨自坐在裡麵的人都會焦躁不安,尤其還是這麼年輕的學生,哪怕並非嫌犯,隻是事件相關者,對抗壓力都是考驗。
然而隊長有令,要等他回來再開始詢問,兩人隻能在單向玻璃外守著,結果這位農科生的表現出乎他們預料。
“心理素質很好,”男行動隊員補充道,“一個人在裡麵這麼長時間,情緒平穩,連杯水都沒要。”
詹向森看一眼束放身前空空如也的小桌板,疲憊歎口氣:“他不要,你們就不給了?”
兩位隊員互相看看,立刻跑過去接水。
獅子隊長不想把兩個性格都非常一根筋的隊員搭配成組,但實在是今夜傷病殘將,還能活蹦亂跳熬大夜的沒剩幾個。
束放終於等來了詢問者,對遞過來的水杯說了聲謝,卻率先提問:“我的三個朋友怎麼樣了?”
女行動隊員將門關上,同搭檔一起坐到束放麵前。
詹向森沒進來,仍然站在單向玻璃外,安靜空氣裡,詢問室的聲音清晰傳遞出來。
“許焰翅膀傷得有點嚴重,需要住院,聶冰原和佟小南的外傷經過處置沒什麼大礙,已經被帶回局裡,現在和你一樣正接受問話。”
“束放,鶚科,農學院二年級?”
束放:“是的。”
“今天發生的事情,由你們而起,可以跟我們具體說一說嗎,為什麼農學院的你會出現在第四大,以及當時發生了什麼。”
束放:“這兩個月以來,我幾乎每天都在第四大,因為我們學校與第四大合作,在醫學樓前後各開辟一塊試驗田,由我主要負責。”
“你是說,你在第四大……種田?”
束放:“是的,1號地的種子已經發芽,如果沒有今天的意外,明天2號地也可以完成播種,屆時就可以對比不同翻耕深度帶來的土壤環境變化,尤其是溫度差,對種子生長和後期存活帶來的影響。”
兩個詢問隊員:“……”
“說說盒子吧。”女行動隊員率先從農業探索裡掙紮出來,找回正題。
2號詢問室。
帝企鵝坐在詢問椅子裡,臉在醫院處置傷口時勉強擦了擦乾淨,身上一看就是剛打完架回來,還是惡戰那種。
詹向森走進來時,佟小南剛把最後半個土豆塞嘴裡,兩頰鼓鼓。
戰鬥傷身,食欲不減。
“太餓了……”帝企鵝含混不清跟行動隊長解釋。
“說說吧,”詹向森在詢問隊員旁邊坐下,犀利的目光一直放在佟小南身上,“最後是怎麼回事?你和聶冰原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