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白, 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
山頂彆墅的主臥裡,混血男人從浴室出來,身上帶著剛洗完澡的水汽, 簡單擦過的黑發仍濕漉漉的。
他的身高超過一米九, 絢爛到刺眼的水晶燈下, 年輕有力的身體一覽無餘。
寬肩窄腰,肌肉均勻, 獨屬於網紋蟒的鑽石型斑紋布滿後背,偏白膚色的映襯下,蛇紋清晰醒目。
這具身體正處於半獸化。
年輕男人沒穿準備在衣櫃裡的嶄新睡袍, 而是套回自己熟悉的舊睡衣,不知洗過多少次的睡衣已經褪色發白,帶著淡淡皂香和陽光日曬的味道。
穿好衣服,他走向華麗複古的大床, 卻隻是伸手去拿放在枕邊的筆記。
隨著他的動作, 發梢一滴水珠落在床單上, 男人看見,忽然收手, 轉身回到浴室。
不多時, 男人再次出來, 頭發已經認認真真擦乾,身上也幾無水汽, 這才重新回到床邊。
筆記用的永生紙,一百多年前的頂尖技術,現在已經造不出了, 防水防火耐腐蝕。這些年輕男人都很清楚,但他還是不允許自己身上存在任何可能對筆記造成影響的因素。
拿起筆記坐到桌前, 年輕男人再次翻開,儘管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看過一遍,又在不久之前給孫潮讀過一遍。
但是遠遠不夠。
他著迷般,又從第一頁開始,一頭紮進那個隻屬於謝思芒的世界。
實驗筆記ii。
和早已得到的實驗筆記i不同,在這一本裡,不再隻有枯燥的藥劑實驗和複雜的覺醒進化研究,還深深傾注了研究者的情感與思考。
【神獸化的理論已經成型,雖然暫時還不具備實驗條件,但我從不懷疑它會成功,隻是神獸化並不具備篩選功能,如何保證隻讓弱勢科屬獲得?】
【近來無事可做,實驗筆記快被我寫成日記了,果然如我所擔心,涅槃在黑市泛濫,利益驅使,販賣者並不在意他的買家是什麼科屬。涅槃並不完美,副作用的問題仍待解決,但如果已經失去提升弱勢科屬的意義,是否有必要繼續改良……】
黑夜與白晝正在交接,萬籟俱寂。
桌前的人對時間流逝毫無所覺,燈光映出他眼中的沉迷與虔誠,波瀾與動容。
謝思芒,那個生在一百多年前的覺醒者,幾乎毫不保留地將自己的內心在筆記ii中敞開,困惑,迷惘,矛盾,憂慮,執著,狂熱,激動,喜悅……字裡行間,真摯濃烈得仿佛可以觸摸。
而當筆記行至最後,這位百年前的研究者,不僅完成了神獸化的論證與可行性方案研究,也終於完成了自我內心的探索與思考。
不再矛盾掙紮,沒有困惑迷惘。
筆記的最後一頁,他這樣寫:
當弱勢科屬神獸化,強勢科屬又會變成新的弱勢科屬,這就是我想要的嗎?
跳出科屬視角,方知自己愚蠢至極,狹隘可笑。
我想要的是消弭一切科屬差距。
我想要的是眾生平等,人人成神。
“眾生平等,人人成神……”年輕男人情不自禁低聲讀出這兩句,視線停在最後一頁許久,內心難以平靜。
廢棄天文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半圓形穹頂上,有幾束沿著破洞進入室內,正落在地麵海王星的位置。
海王星上趴著佟小南。
他仍在呼呼大睡,身體被晨曦完全籠罩,洋溢著暖融光輝。
旁邊一點陽光沒曬著的聶冰原倒是醒了,蒙頭蒙腦坐起來,有片刻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地何地。
昨天晚上太累了,先是對付變色龍,身體透支,後是聆聽神獸化,腦力透支。
跟胡靈予結束通話時,他和小南還在說,這回完了,就是想睡也不可能睡著了,閉上眼滿腦袋都是神獸在飛,更要命的是還不知道筆記落到了誰手裡,究竟是無稽狂想還是顛覆世界,真正發生之前沒人知道。
結果就在巨大的信息量和對人類覺醒未來的憂慮中,兩人躺下便睡著了,暈倒都沒這麼快。
好在天文台裡就他倆,漸漸從起床狀態裡清醒過來的北極熊,自我安慰地想,再被打臉也沒有第三人知道。
話說回來,某人咋還沒醒?
聶冰原看向佟小南,看著他趴在地上也不嫌涼,看著他呼吸均勻睡得香,看著看著,地上的北極熊就越坐越近,越坐越近,都快貼到人身邊了。
帝企鵝還在睡。
北極熊皺眉,這警惕性也太低了,萬一現在旁邊盯著看的不是他,是圖謀不軌者怎麼辦?
靠得太近,穹頂漏進來的幾束陽光有一半也落在聶冰原的臉上和肩膀。
他被曬得有些癢,像有羽毛在騷擾,似有若無撩撥著。
輕輕吞咽,聶冰原鬼使神差低下頭,一點點湊近,近到能看清對方睫毛在自己呼吸裡的輕顫,近到嘴唇幾乎碰觸柔軟。
顫動的睫毛緩緩睜開。
北極熊傻住,大腦一片空白。
佟小南不是故意的,他就覺得有誰正在擾人清夢,意識驅使身體,自然而然醒來。
然後就看見一張近在咫尺的帥臉。
四目相對。
砰砰亂也聽不出是誰的心跳。
傻子都能看出來聶冰原想乾嗎,但北極熊就是跟個傻子似的停在那裡了。
不繼續,也不後退,像做賊心虛,又像認命地等著被發落。
佟小南想揍人。
他也的確動手了,隻不過是伸手抓住聶冰原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將那個傻乎乎的腦袋拉下來,幫著完成了北極熊偷偷乾壞事的最後一步。
第二次接吻。
聶冰原從驚訝到反客為主都不用三秒,握住佟小南手腕將人壓回地上,唇齒交接,熱切而霸道。
和昨晚的蜻蜓點水截然不同,簡直是換了一頭熊。
佟小南被親得徹底亂了,後背在地麵上硌得生疼,終於在急促喘息裡找到說話空隙:“可……可以了……”
聶冰原沒停。
顯然北極熊的“可以”跟帝企鵝有時間差。
而且他還變本加厲,探進唇齒的侵略性越來越強。
“聶冰原!”佟小南被人完全壓製,隻剩語音威嚇。
狼狽,但管用。
大殺雕:“我當時真的已經打算飛走了,但戰況太激烈,我想著來都來了,不能就這麼回去,在天上當個輔助自由人也行啊,對吧……”
“這個……排比句比較有氣勢,”大殺雕舉起手,拇指和食指虛虛一捏,“我就稍微做了點藝術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