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終於走了。
她跌跌撞撞跑到床前掀開帳子,看見渾身傷痕的娘親瞪著床頂,她抓起娘親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顫顫地喚了一聲:“娘親。”
女人的眼珠動了動,終於轉頭看向她,還對她笑了笑,“蟬蟬乖。”
“娘親!”殷蕪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脊背上生了一層汗。
床帳被掀開,茜霜問:“聖女做噩夢了?”
茜霜不是死了嗎?
不止茜霜死了,她也應該死了。
殷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柔膩,上麵沒插著金簪。
而方才那些也不是夢,是她垂死之際才找回的幼時記憶。
旻國以神教立國,百姓皆信奉神教,以聖女為神明象征,殷蕪明麵是聖女,卻活得很憋屈,她被囚在宮中,被當成統禦萬民的幌子。
可又偏偏天生媚骨,被人覬覦,雖然謹小慎微,規行矩步,前世依舊落得被辱自戕的結果,彌留之際她終於想起母親殷臻是怎麼死的,也終於知道她每月放血不是為了供奉神明,而是為了煉藥壓製百裡家的瘋病。
“我沒事。”她按捺住重生所帶來的衝擊,努力不讓茜霜看出端倪來。
茜霜並未懷疑,捧了一身衣裳過來,道:“聖女,時辰到了,該起身去祭壇了。”
看著那身繁複衣裙,殷蕪心顫了顫。
這身衣裙她隻穿過一次,穿的那日遇上黎族刺殺,她被衝進亂民當中險些喪命,這件衣服也破損了。
*
圓形祭台之上,香爐中青煙嫋嫋,牲牢齊備,殷蕪站在祭台中央,衣著繁複華麗,似一個美麗的傀儡。
她已經從重生的衝擊中平複下來,此時隻想將那些害殷臻和她的人都殺掉。
她的母親被無數人糟蹋、玷汙、折磨,她也從未被當成一個人看待,如今既然重生了,她就不會再認命。
她看向祭台之下,宦淩就站在不遠處。他是神教護法之首,前世一直對殷蕪十分關照,殷蕪還以為他是好人,直到最後他將殷蕪囚禁起來,想把她變成禁臠時,殷蕪才知道他的真麵目。
寬袖下的手微微顫抖,殷蕪不知自己是怕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
她又轉頭看向右手邊,便看見了文漪。她也是神教四位護法之一,後來殷蕪的嗓子就是被她毒啞的,那啞藥流過嗓子火燒刀刮一般,簡直能將人生生疼死。
“恭請大祭司。”
“恭請大祭司。”
人群忽然高聲唱喏。
陰沉沉的天空被撕開一道口子,金色的光束傾瀉在了神路之上,一抹白色的人影從神路上緩緩行來。
人雖離得遠,殷蕪腦中卻浮現出一張絕嗜禁欲的臉。
那人很快來到祭壇之下,白袍無風而動,他拾級而上,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一絲欲念和情緒,冰魂雪魄,不可直視,不可親近。
若說殷蕪這個聖女是百姓心中神明,這位孤清冷傲的百裡息大祭司便是神明在人間的使者,是更加可信可敬的存在,他自幼同前任大祭司學習命理算術,能算禍福吉凶,亦能祭天祈雨。
聖女是虛浮的,大祭司的權力卻是真實的。
百裡息的聲音低沉卻乾淨:“拜請月神,南朱雀星神,北玄武星神,東青龍星神,西白虎星神,日吉時良之際,請諸位星神施光臨下界,天降吉祥,國泰民安,壓災化害……”
所有人恭敬虔誠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