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心中早有準備,卻還是作出擔憂之態,送走鄔池後,便去做了一碟白玉糕,傍晚時提著食盒去了臨淵宮,路上腳疼歇了兩次,到竹林外時天色已暗。
穿過竹林後更覺得傷處酸疼,便坐在宮門外的台階上揉著傷處,等不適稍減便準備起身,誰知竟起了一陣風,竹林發出“沙沙”聲響,天色已黑。
殷蕪呼吸滯了滯,身體也有些僵硬,隻想趕快去有光亮的地方,身後的門卻忽然開了。
她回頭,就看見門內那一身祭司白袍之人,玉麵如仙。
“大……大祭司。”殷蕪怔忪喚了一聲。
百裡息垂眼看她,眸子漆黑一片。
“有事?”他問,聲音沉啞。
“明日要去戒塔,殷蕪心中不安,害怕又有人……想害我。”她示之以弱,圖謀他的心軟憐惜。
百裡息回身往殿內走,聲音淡淡:“進來。”
殷蕪扶著門站起來,在猶豫要不要假裝腳疼,讓他來扶自己,便見他已轉過臉來。殿內昏黃的燈光落在他冷白的臉上,多了一抹溫度,與平日冷冰冰的樣子不同,殷蕪心漏跳了半拍,覺得他今日心情應該尚佳。
於是蹙著眉,聲音小小的,透著點委屈:“腳踝有點疼。”
她手中拎著個食盒,穿了一身青色束腰長裙,裙擺上繡了小片小片的梨花,淺碧色的腰帶,把細細的腰束得不盈一握。如瀑披散下來,柔軟順滑的墨發緊貼著身體的弧度,美得攝人心魄,偏她不自知。
百裡息折返,居高臨下看她半晌,竟嗤了一聲: “傷既未好,何必過來。”
他看透殷蕪的小伎倆,原本的柔色便消散無蹤,眉眼帶著淩厲傲氣。
殷蕪有些心虛,“現在好像……好像不太疼了。”
話本子裡的小姐們,隻要稍稍說句軟話,略微撩撥,便讓書生、將軍們俯首帖耳,無有不應,如今看來分明是騙人的,大祭司他根本就是軟硬不吃!
這些不入流手段根本沒有用處。
百裡息不接話,殷蕪實在太心虛,便掀開了食盒蓋子,獻寶似的指著裡麵的白玉糕,道:“這是我做的,雖不太好看,但食材洗得極乾淨,是用新蒸鍋做的,不沾一點葷腥,大祭司嘗嘗。”
百裡息食素,從來不沾葷腥,殷蕪知道的。
那玉色的糕整齊碼放,可見是花了許多心思。
人雖蠢笨,法子也不高明,偏偏哄得人……很熨貼。
百裡息沒碰那碟糕,就這樣垂眼看著殷蕪,問:“又有什麼事?”
殷蕪白嫩的手指怯怯握住他的衣袖,見他未躲,便又得寸進尺地去纏他的手指,“蟬蟬……不想去戒塔。”
“屏蘭塔被燒,若處置不當,容易生亂。”百裡息想將手抽|出來,卻被殷蕪握得更緊,她掌心潮熱,惹他心底生出幾分燥意,便想快些將事情說清楚,省得殷蕪再來黏纏,“我需要一年的時間處置新教和黎族的事,同時將神教內部重新整肅,此時不能生亂。”
殷蕪聽了這話,臉上滿是落寞之色,卻是鬆了手,乖順點了點頭,“知道了。”
手指被她握住時,百裡息覺得煩躁,手指被她鬆開時,百裡息覺得更煩躁。
“戒塔那邊已經讓鄔池安排好,黃斌會帶潛龍衛一直護衛塔外。”
這話於冷情冷性的百裡息而言,已算難得的解釋了,殷蕪見好就收,歡歡喜喜道謝,同百裡息進了殿內。
她殷勤將那碟白玉糕擺放在桌上,勸百裡息嘗一嘗,誰知他竟說今日辟穀,然後也不管殷蕪,自坐在書案後雕刻那塊殷蕪見過的墨玉。
他的骨節修長,以指腹捏著刻刀在墨玉上麵緩緩劃刻,殷蕪認真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他雕刻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