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22

既然少堡主決定了不在周家久留, 那麼他們就要想好下一站要去哪裡。

在這個問題上,四人產生了分歧。

梅三說江南好,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江南秦淮河上美人多,文人騷客也多,去見識場麵陶冶情操再好不過。

竹五表示江南的門派也多,更容易偶遇未來的少堡主夫人。

聽到竹五讚同自己的話,梅三跟他相視一笑, 點了點頭。

可是雷二卻說:“龍門荒漠好。”

他的修行地是在荒漠之中,跟梅三竹五不一樣。

風四聽到“龍門荒漠”這四個字,臉上也露出了懷念的神色。

他年少之時的修行地也是在荒漠附近, 有好些年沒有回去了, 現在很想回去看一看。

楚向晚看著他們,桌上的東西已經全部進了他肚子裡, 少堡主打了個飽嗝, 問道:“龍門荒漠好嗎?”

顯然比起江南水鄉, 大漠風情要更吸引他一些。

“龍門荒漠跟我們邊塞不同, 那裡的風景你去看了就知道——”雷二眼中浮現出懷念, “‘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日圓’,跟江南水鄉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少堡主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梅三跟竹五見狀又交換了一個眼神, 想道:也對, 他們在江南修行, 江南風景已經見多了,倒是還沒見過黃沙落日的荒漠之景。

最關鍵的是,胡姬也很美。

兩人於是投了讚同票:“好,我們下一站就去荒漠。”

時近中午,黃沙中仿佛蒸騰出無數炙熱之氣,荒漠中的景象熱得變形,連空氣都是折疊波動的。

在這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中,遠遠地走來了兩個僧人。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人身上穿著破舊但漿洗得很乾淨的僧袍。

老和尚的年紀很大了,臉上已經長出了皺紋跟老人斑,但是一雙眼睛卻還是明亮如昔。

他踩在這滾燙的黃沙上,沙粒從草鞋破開的洞口鑽了進去,老人仿佛完全無所察覺,以固定的頻率邁步向前走著,手中的禪杖當作拐杖一樣,每走一步就往前一拄,頂上的圓環發出聲響。

走在他旁邊的小和尚修為卻沒有師父這麼高深,在這被曬得滾燙的荒漠中,風一陣陣吹來,能把他頭頂的帽子吹走。

小和尚手裡拿著根木棍,也在努力支撐著自己,另一手則在按著頭上的帽子。

然而猛地一陣大風吹,掀起一片狂沙,他一個難以呼吸就下意識地張開了嘴,結果吃了一嘴的沙,不由得低頭吐了起來:“呸呸呸!”

吐完之後,總感覺嘴裡還有著沙粒。

這鬼地方,太陽又烈,黃沙又燙,比他們的修行之地還要難走,小和尚簡直想哭。

他快走了幾步,來到了師父旁邊,皺著臉問道:“師父師父,我們還要走多久?”

他們都已經在荒漠中走了一個上午了,遇上當地人好心提醒他們趕緊找個地方歇腳,看這天氣,很快有沙塵暴會出現。

人在自然麵前,總是格外渺小,尤其小和尚修為不到家,特彆害怕自己被卷走。

老和尚望了望遠處,天儘頭是一片無際的黃沙。

他閉上了眼睛,感應到了來自沙丘後的一點濕潤水汽跟人氣,然後又睜開雙眼。

小和尚聽他說道:“繼續走。”

小和尚:“是……”

他沮喪地捂住帽子,繼續在黃沙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每走幾步就要把腳從滾燙的黃沙裡拔.出來,然後抬起來抖一抖,倒掉鞋裡的沙子。

儘管知道這樣沒用,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做。

一老一少又走了半個時辰,他們眼前這一片連綿不斷的沙丘終於到頭了。

“哇——”

站在這沙坡頂部往下看去,小和尚抬起了帽子,望著那半月般的湖水“哇”了一聲。

在這荒漠深處,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湖水沒有乾涸。

小和尚兩眼發亮,看到那半月湖畔栽種有耐旱的綠植跟幾棵沙棗樹,後麵是幾座用黃土燒製成磚建起的建築。

當中一棟兩三層高的小樓,三麵構起了回字形的樓牆,同這半月湖一起在荒漠的凹陷之中,形成了一道風景。

“師父快看!”小和尚指著那處,高興地道,“有水!是客棧!”

走了這麼久,水都喝光了,他感到自己喉嚨都冒煙了,看到了這荒漠中的湖水跟明顯有人氣的客棧,簡直熱淚盈眶。

“阿彌陀佛。”老和尚看他一眼,“果成,你什麼時候才能穩重些?”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然後雙手合十,向著師父說道:“師父回頭再訓我,我們趕快先過去吧。”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天空。

這一片的天空還是藍色的,可是從他們剛剛來的方向卻變得灰壓壓的一片,眼看暴風就要來臨。

老人生得慈眉善目,仿佛永遠不會生氣。

他看著自己最小的這個弟子,這孩子資質是有的,就是心性還要磨練,所以這次才帶著他出來。

小和尚看到自己的師父點了點頭,說道:“走吧。”

“師父萬歲!”

小和尚高興地跑到了前麵,也不再倒走鞋裡的沙子了。

從他背後背著的筐裡掉下來一支有些枯萎的花枝,落在這黃沙之中。

是桃花。

那顏色淺淡、微微卷曲的花瓣一下子就從枝頭脫離了出來,隨著卷起的風沙吹向了天際。

龍門客棧在正午迎來了幾撥客人,所有人都是因為風沙將至,才來到這裡歇腳。

客棧的老板是個沉默寡言的漢子,他的夫人卻是能言善道,很是潑辣。

她舉著盤子,在這有些擁擠的客棧中如同一條水蛇般行走,扭動的腰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隻是誰都知道,這對夫婦能把客棧開在這裡,憑借的當然不光是膽色。

老板娘再風騷,也沒有人敢伸手去碰她一碰。

一老一少從門外走了進來,帶進來一陣風沙的氣息。

這兩個僧人一出現客棧中,就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小和尚興奮地看了這客棧中各色的修行者,把背上的筐子往前提了提,這才跟在師父身後走了進來。

小二一甩肩上的布,高聲道:“有客到!”

老板娘秀眉一挑,迎了過來,對著他們笑眯眯地道:“兩位師父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老和尚向她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小和尚在旁說道:“我跟師父想在此歇歇腳,請給我們幾個白饅頭,還有一壺水。”

老板娘看了看他青澀的小臉,對他說道:“小師父,你還在長身體,光吃這些怎麼行?我看看再讓廚房再給你們準備一份齋菜。”

小和尚大喜過望,雙手合十對她說道:“多謝施主!”

老板娘領著他們來到一張空著的桌子前,把他們安置了下來,然後轉身走回了櫃台。

老板正在櫃台後沉默地打著算盤,外麵呼嘯的風聲卷著沙子擊打在窗上,又從那破爛的窗子裡穿了過來,像要將這整座客棧都掀走。

“當家的。”老板娘倚在櫃台前問道,“要關門嗎?”

老板抬起頭來,眼睛望了望另一個方向,開口道:“等等,外麵還有一個客人。”

遠處,黃沙之中又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身上的白色衣裳在這荒漠的陽光之中被映得像在發亮,在他頭上戴著一頂鬥笠,四周垂下的白色布匹擋住了他的臉,叫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剛出現的時候還很遠,轉瞬間就走到了極近的地方。

在他身上有著跟這荒漠截然不同的冰冷氣質,他突兀地行走在粗獷的世界中,仿佛一個幻影。

他瞬息就從荒漠入口那兩座巨石外,來到了這由一家客棧跟幾座商行驛站組成的荒漠小鎮,然後進入了客棧的大門。

老板這才說道:“去把門跟窗都用木板遮上吧。”

老板娘得了令,喊來在店裡忙碌的夥計,一起用木板將這整座建築裡開著孔的地方都擋上了,不讓任何風沙進來。

這白衣人走進客棧,伸手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張神情冰冷的俊臉,左眼眼角下有一顆淚痣。

他的目光在這鬨哄哄的客棧中一掃,沒有在那些修行者身上停留,徑自找到了坐在角落裡等著饅頭跟清水的師徒二人,抬腿走了過來。

客棧中注意到他的人,紛紛發出了震驚的聲音:“那是……”

“邪道右使……慕成雪?”

慕成雪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也沒有掩飾自己的麵目,從他摘下罩在頭上擋風沙的帽子之後,客棧中就陸續有人認出了他。

他們驚恐地看著慕成雪,雖然他隻是邪道右使,可是在世人眼中卻比邪道之主段邪涯還可怕。

落在段邪涯手上,邪道之主偶爾還會因為他們求饒就放過他們,可是慕成雪不一樣,他說要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這人跑到龍門荒漠來做什麼?

難道這客棧中有他要殺的人嗎?!

他們拚命降低了存在感,看著慕成雪從門邊走了過來,目標明確地走向了角落,在那對在他之前進來的師徒麵前停下。

一時間,整個客棧都安靜下來,唯一的聲音就是外麵傳來的風聲。

小和尚本來在等著廚房裡送上來的饅頭、清水跟齋菜,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氣息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