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看診的人付的診金也是各異的,有多有少,白雲深不問其他,都一概收了下來。
三供奉點的菜也已經上齊,周玉拿起了筷子,可是吃得並不多。剛剛白雲深給他開的方子也立刻有人去抓了藥,給他煎好端了上來,放在旁邊放涼。
他放下筷子,看到少年臉上的困惑,於是將目光轉向白雲深,正好見他收下了一戶殷實人家送上的十兩黃金。
少堡主聽他說道:“你是在想,為何像白兄這樣的人物,還會向這些普通人收診金?”
“嗯嗯!”少堡主一聽,立刻轉向了周玉,哥哥是何等心思玲瓏剔透的人物,自己這點困惑果然瞞不住他。
周玉聽他說道,“我是覺得很奇怪,白神醫又不差這些,他為什麼還——”
“這樣一個醫者突兀地出現在這裡,沒有根基,也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更不會知道他是神醫穀之主,是他們在往日裡可能窮其一生都見不到的人物。”周玉望著那個方向,輕聲道,“要接受他的診治,這些人心裡怎麼會沒有一點忐忑不安呢?”
他說著,又再看向了這些庸庸眾生,“白兄收下他們的診金,就意味著這不是隻靠他的善心來支持的診治,而是一場交易了。試問旁人毫無緣由的善舉跟一場真金白銀的交易,在普通人心中,哪一種更能讓他們感到踏實?”
楚向晚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當然是後者了,所以白神醫確實是不缺這些,他收下來隻不過是為了讓這些不認識他的人能夠放心。
他想著,看向了周玉,歎服地道:“哥哥,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周玉對他溫和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若是麵前的少年也跟他一樣,出生在天南周氏那樣的家族卻不能修行的話,那麼他的很多精力和心思也會放在琢磨人心上。
琢磨得多了,自然就通透了。
看診大概隻持續了一頓飯的功夫,等周家的護衛休整完畢,白雲深也正好看完了最後一個病人,收了布幡,絲毫沒有耽擱。
那些趕得上由他看診的人自然就是賺到了,而趕不上的那些也就是緣分不夠,他也不會在這裡等著。
一行人離開了客棧,楚向晚跟白雲深也坐上了周家的馬車,沒有再放出那耀眼的金烏輪,從北城門出去,繼續趕往連雲十八堡。
周家的車隊行進的速度很快,一路上也風平浪靜,可畢竟是帶著輜重,等到入夜也沒到連雲十八堡,隻能在野外安營紮寨。
少堡主跟白神醫同坐一輛馬車,一下午被灌了水,紮了針,在太陽落山時還被補充了陽氣,隻覺得再跟麵前不戴麵具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待在一塊,自己得就地自燃。
白雲深見他往後退去,一邊指著外麵一邊結結巴巴地對自己說:“我去看看哥哥……”
然後就飛快地下了馬車。
外頭的帳篷已經紮好了,大大小小好幾個,少堡主被風一吹,臉上的熱度散了一些,覺得確實應該去看看哥哥。
他在路上遇見了四供奉,便問他:“前輩,哥哥現在在哪個帳篷裡?”
四供奉爽快地給他指了路,得到答案以後少堡主道了謝,立刻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來到帳篷前,少堡主停下腳步,聽到裡麵傳來一聲“進來”,才撩起了布簾走了進去。
他一進帳篷,就感到了裡麵的溫度,隻見裡麵燈火明亮,自己想見的人正坐在桌案後,手中拿著一本賬簿,溫潤如玉的麵孔在燈光下看起來依然有幾分倦意。
少堡主瞬間就又想起了話本裡少俠的冒險,在跟正道大小姐分彆之後,又重遇首富千金。
首富千金肩上扛著偌大的責任,為家族殫精竭慮,即便拖著病體也要看賬本,這病弱美人的樣子跟叛逆的魔教聖女不同,與堅韌的正道大小姐也不同,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心生憐惜。
“……”少堡主搖了搖頭,打斷了這綺思,放下門簾溜了進來。
周玉看到他,原本皺在一起的眉頭立刻就鬆開了,少年來到他麵前,目光在桌上放著的藥碗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才抬頭看他:“哥哥。”
“向晚。”周玉在燈光下看他,真正是美人如玉,溫文爾雅。
“哥哥,為什麼你要親自來邊境?”少堡主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這裡靠近戰場,實在是太危險了。”
“天南城也不見得就更安全。”周玉放下賬本,對他微微一笑,“他們不是還能化成人形?”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在楚向晚聽來卻是驚心動魄。天外邪魔把目標放在了不能修行的他跟失去修為的容行身上,兩人經曆的刺殺肯定凶險無比。
楚向晚隻能問道:“那哥哥送完物資之後就回去嗎?”
周玉看著他,本想開口回答,卻坐在桌後咳嗽起來,打斷了原本想說的話。
先前他們已經去了另外兩個方位,這連雲十八堡邊境已經是最後一個戰場了,所以他其實可以留在連雲十八堡。
畢竟這邊沒有高手,而他身邊有四個,留在這裡能給天外邪魔造成很大的壓力。
等到停下咳嗽之後,他才繼續問少年:“先不說我,向晚你呢,你想要我留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