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離去後, 劉意獨自坐在裡頭喝茶,趙雲候在門口,目光一次又一次飄來,劉意抬頭看他, “你很閒?”
趙雲似乎終於有了理由和劉意搭話, “我哪有長公主忙, 剛殺完人就能坐在堂上運籌帷幄。”
劉意看了趙雲一會, “若非我了解你性情, 這會隻會嗬斥你退下。子龍,我知你心有不服, 但我為君你為臣, 禮不可廢。”
她說完痛快承認, “關心人直言無妨。我是第一次殺人, 我也很害怕,但我清楚害怕無濟於事。”
趙雲張口又閉口,最後道,“好話壞話全讓你說儘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劉意起身走到趙雲麵前,將茶具遞給他,“請君品。”
趙雲彆扭接過茶具, 一口飲儘,完事嫌棄量少,“不夠喝。”
劉意還真折回去給趙雲續茶,趙雲喝了幾杯, 收了手,“不喝了。”
劉意也不勉強,她和趙雲站了會,忽然退步行禮,“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趙雲驀然睜大眼睛,把茶具還給劉意,往前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問,“你就口頭表達?”
劉意拿著茶具,歪頭想了想,“問賞你得找沮彆駕。”
看趙雲一副你怎麼還騙人的表情,劉意終於笑起來,“我沒說謊,眼下非常時刻,我來不及行賞。”
趙雲,“那先欠著。”
他原地轉了幾圈,主動向劉意討活,“我想去營裡挑幾個精兵。”
劉意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可。”
鬨了這麼一出,趙雲回公孫瓚那是不可能了,隻能暫留身邊,待事畢另做打算,或者根本沒這個機會。
趙雲走後小畢讓去把沮授和田豐找過來,估計兩人離得不遠,沒過多久人便來了。見劉意安然坐那,沮授和田豐多少鬆了口氣。
劉意見兩人如釋重負的表情,出聲安慰,“讓兩位擔憂,我無事,請告知我城中情況。”
沮授先報了韓馥的情況,“叛兵皆已拿下,隻是主公,眼下城中人心惶惶,外有公孫瓚,為防起亂,屬下建議,以士大夫之禮下葬韓馥,並厚待其家屬,釋放叛兵。”
田豐有不滿,來時他就看見劉意脖子上的傷,這韓馥的刀要是再快點,他和沮授又可以換個主公了。
“韓馥以下犯上,劫持長公主,又與公孫瓚合謀取冀州,屬下以為,當聯合眾人,一起聲討公孫瓚。”
建議都出了,做決定的是劉意,劉意想了會,拋出問題反問兩人,“兩者皆有何種後果,請告知於我。”
田豐道,“倘若公孫瓚知難而退,彆駕之舉,能平息此次災禍。要是公孫瓚以此做威脅,怕是要做無用功。”
沮授分析田豐舉動,“率先征討公孫瓚,必能鼓舞士氣,然公孫瓚威名已久,其下精銳無數,若戰,必為背水一戰。”
田豐,“彆駕之策需長公主忍氣吞聲。”
沮授,“田從事所謀是為伸張漢室威名。”
劉意考慮了會,很快丟下名頭,“我隱忍數月,也不怕再忍這會。眼下劉備已去幽州尋盧尚書,冀州這能拖就拖。”
提到劉備劉意看田豐有不滿,主動替劉備開脫,“此次動亂還是劉備趕來相救,今後玄德和元皓便是同僚了。”
有劉意這番話,田豐果然不再說劉備不是,劉意起身,“就按彆駕的話,對外宣稱韓馥暴斃,替韓馥舉行葬禮。”
這幌子也就騙騙百姓,實際上第二日韓馥之子和甘夫人就來求見,說是前來請罪。劉意鋪平手頭紙張,漫不經心問沮授,“公與認為,見還是不見?”
沮授回道,“主公還是見上一見。”
雖然沒什麼用處。但人家道歉意思已經擺出來了,劉意不見反倒落了不是。
小畢去把人迎進來,比起甘夫人的喪服,韓馥這個兒子非常到位了,白冠犛纓,盤水加劍,一來就跪在庭院裡向劉意認錯。
“亡父先為冀州牧,於兵臨城下退位於長公主,先已失職,身為漢臣劫持長公主,後為不忠。懇請長公主下詔列罪,闡明經過,奪去亡父厚葬之禮,為長公主正名。”
這位就比較明白事理了,韓馥帶兵闖入劉意住所的事是瞞都瞞不住,不管是什麼事,韓馥就是有錯在先,與其遭人議論,不如主動放低姿態,還能得個全身而退。
韓馥之子說完後沮授看過來,等著劉意如何處置,劉意讓兩人進來,小畢安排了座位,甘夫人一見便哭道,“請賜我席槁,待罪等長公主發落。”
小畢也很上道,撤了上頭的席子,就剩一層粗製的筵,甘夫人這才敢坐上去。
人都死了,追問親屬沒什麼意思,況且劉意也沒精力花費在韓馥家屬上,她問沮授,“我記得韓馥是潁川人士?”
沮授回道,“正是。”
劉意點頭,對跪在地上的兩人說,“七日後扶棺返鄉吧。”
甘夫人錯愕不已,劉意道,“不知者無罪,況且韓馥也是受人蠱惑,我無意問罪於他。你們想走就走吧。”
兩人又是連聲拜謝,等人走後,沮授感歎,“長公主有仁義之心。”
劉意這會不想練字,身子稍稍往後靠,說的很實在,“一個不敢留,一個不想留,走了皆大歡喜,不挺好的。再來,不是公與說要善待韓馥親屬嗎?”
沮授道,“良話無數,能踐行者寥寥無幾。”
劉意點頭,“是啊,比如公與勸我練字,我一直不曾勤勉,成日遊手好閒。”
沮授失笑,有時他覺得劉意早熟,小小年紀便有此等胸襟頭腦,還沒心生敬佩,劉意又在小事上行小女兒之態。
比起韓馥,韓馥的家人非常上道,自劉意府邸離去後,逢人就說劉意的好話,不多時鄴城便知曉了劉意的仁舉。
韓馥帶兵劫持劉意,事敗身亡後劉意還願意替韓馥舉行葬禮,恩準家人返鄉。
小畢拿著從街上聽到的彩虹屁吹給劉意聽,劉意也不見有多高興,她對小畢,“若是能從公孫瓚口中聽到美言,我或許能多笑笑。”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無端歎氣,劉備就走了三日,她怎麼就覺得過了一個秋天呢。
盧公在哪?
這廂聽到韓馥身亡的消息公孫瓚氣急敗壞,更生氣的是等他查清事情因果時,發現是他那位曾經的同窗,過來投奔自己的劉備。
他先是殺了和劉備嘴碎的那位軍官,伴著外頭的呼喊求救,公孫瓚坐在大營裡,臉色沉沉,“眼下,諸位可有妙計?”
有一個同僚死在前頭,堂下無人敢出聲,公孫瓚見此越發氣急敗壞,出謀劃策的劉緯台這會做了鵪鶉,他明白眼下是撤兵為妙,再打下去,就算拿下冀州,公孫瓚的名聲必定受損。可看公孫瓚的樣子,明白公孫瓚是不肯退兵了。
半天得不到回應,公孫瓚邪火上來,起身道,“傳令下去,領兵隨我去鄴城。”
鄴城內劉意正帶著小畢去韓馥府邸祭拜,眼下劉意身為冀州牧,是百官首長,見者無一不行禮,她接過甘夫人遞來的香,還沒來得及給韓馥上香,守城的官員闖入靈堂,高喊道,“長公主,公孫瓚兵臨城下,揚言要長公主交出叛徒,他才肯退兵。”
靈堂內眾人喧嘩,人心浮動,劉意神色不變,她細心把香插好,轉身對小畢道,“去請眾位將軍來。”
小畢神色慌張,還是有條不紊安排下去,劉意又對那位守城官員說,“還請閣下返回崗位,暫時閉城,讓我與諸位將軍安心商討方針可好?”
劉意的平靜感染了對方,他收起沮喪之色,向劉意抱拳行禮。府邸外的馬蹄聲漸行漸遠,劉意轉頭對堂下人道,“有官職在的,與我同去議事,其餘賓客,請回各自家中等待,請諸位放心,若是我等戰敗,我第一時間交出印綬,避免爾等遭受無妄之災。”
眾人分成兩派,目送劉意遠去,待劉意離去後,有人感歎,“長公主深謀,遠勝他人也。”
公孫瓚兵臨城下的消息在城中飛速傳播,劉意打馬經過鬨市時,見有人哄搶,皺眉命精兵拿下,她喚過身邊一位官員,“兵曹從事何在?”
不多時一位中年人匆匆趕來,劉意也不多問,隻是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事,還望從事辛苦,整頓城中紀律。”
對方連忙稱是,等劉意回到州牧府邸,麹義等武將已經到了,沮授一乾文官也等候多時,眾人見了劉意均行禮問好,劉意從容坐上主位,等坐定後朗聲道,“如今公孫瓚兵臨城下,諸位有何對策,儘管道來。”
此話出口堂下躁動起來,有人問,“不知長公主可知公孫瓚口中的叛徒?”
劉意都不知道怎麼說公孫瓚了,淡淡道,“知道。”
“他冒死夜赴鄴城,告知韓馥叛變的消息,若非他,趙雲等人也不可能救出我,此人雖是公孫瓚口中的叛徒,但於我而已,是救命恩人。人有廉恥,他救我一命,我斷不可能把他交於公孫瓚。”
劉意的話沒錯,可這會公孫瓚是拿整個鄴城做要挾,對方不敢直言,隻道,“公孫瓚氣勢囂張,怕是會遷怒鄴城子民。”
劉意回道,“此人已不在鄴城,事後之言多談無益,還請諸位把注意力放回正題上。”
談和這條道走死了,又有人說求饒,田豐很不讚同,“當日長公主軍中赴宴,公孫瓚講了什麼,各位是沒聽見嗎?”
和平時期獻糧食盔甲,都滿足不了公孫瓚的胃口,更彆談這個時候處於怒火邊緣的公孫瓚。
沮授開口,“可向劉太尉求救,讓其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