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雲的劍在她手中顯現,發出錚鳴的聲音:“隨疑,你若是想離開這個幻境,你就必須用宛茸茸練成妖骨!”
隨疑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嘲諷地笑了聲:“你好像愈發的愚蠢了。”
他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一收,手中的細繩直接飛出擊向沈靈雲。
沈靈雲不得不分神抵擋,整個陣法更是薄弱,隨疑單手蓄力直接擊向陣法的中心,之間困住他們四周的光驟然消失,地牢內的聖火被藍色的火焰所吞噬。
沈靈雲的陣法被破,她被隨疑的力量所重擊,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整個人都狼狽起來。
而宛茸茸被拉扯的身體猛地一鬆,翻湧的真氣緩緩平複下來,她就聽到外麵傳來清晰的兩道聲音。
“茸茸,隨疑!”
她轉頭看過去,就看到烏生和宛源蕪正擔心地在地牢外。
烏生和宛源蕪聽到地牢出事了,急忙趕來,剛才隻能看到烈烈大火將裡麵都遮擋住。
喊了許久也沒回聲,想進去也被遮擋住,現在陣法一破,他們才看清楚裡麵的場景。
看到宛茸茸蒼白的臉色,心裡擔心不已,打算硬闖進去,但是聽到隨疑嗬了聲:“此處危險,你們兩先離開!”
宛茸茸也是點頭:“爹娘,你們快離開。”
“茸茸,你出來。”宛源蕪看自己女兒蒼白的模樣,心裡都是害怕。
烏生比宛源蕪冷靜,他將她抱在懷裡,朝隨疑說外麵的情況:“隨疑雪陽的人打算偷襲,現在宋輕雲正帶著人和他們周旋。”
隨疑看向沈宵,他果真沒有想錯,沈宵這次來這裡根本就不是為了就沈靈雲,而是想借機殺了隨千流。
“你去幫宋輕雲。”隨疑說完,烏生點頭便強行帶著宛源蕪離開。
餘光看到隨千流剛才本來還算有些氣血的臉,現在又是慘白如紙,他以為隨千流還能撐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短暫。
眼見著沈宵的劍要刺中隨千流的心口,隨疑手中的紅繩直接擊向沈宵脖頸動脈之處。
沈宵沒有躲,手中的劍像是陰狠嗜血的毒蛇,打算一口咬住隨千流的命脈。
這時一把劍直接將沈宵的劍擊開。
“沈宵,我說過,你膽敢再傷他,我不會留情。”沈靈雲陰冷的聲音傳來,隻見沈靈雲的劍像是被她指揮著和沈宵打了起來。
沈宵大概沒想到沈靈雲會突然發難,加上他本就不敵沈靈雲,瞬間身上就傷痕累累。
他朝沈靈雲說道:“沈靈雲,你為了一個妖界的人,背叛雪陽!還手刃親人!”
沈靈雲此時大概心裡隻有隨千流的死活,聽到這番斥責,神情越沒有任何的變化。
“既然你已經入了執念,那彆怪師兄不講情義。”沈宵說完,他手中的靈劍立刻變成了一柄長笛,他一邊退,躲開沈靈雲的攻勢,一邊將笛子抵在唇邊,地牢內立刻就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
本來就重傷的沈靈雲,像是再次被重擊,她連回到手中的劍都握不穩,還要用劍抵在地麵,勉強撐著身體,紅著眼睛看沈宵:“沈宵,當初你給我的絕情蠱,是真的絕情蠱嗎?”
“當然不是,要不然當初隨千流那麼喜歡你,你怎麼會感受不到呢?隻是你現在知道太遲了。”沈宵冷笑,“現在看來當初我對你的防備,真是先見之明。”
他說完,再次吹響了笛聲。
沈靈雲身體經受著被萬蟲啃食的痛苦,她閉著眼想忍下被笛聲驅使的衝動,但是笛聲在耳邊,像是有無數的惡鬼在她耳邊說,去殺了他們。
去殺了他們。
隨疑和宛茸茸看沈靈雲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還有她失了神智般的眼睛,轉頭看向隨千流,隻見他似乎也受到了笛聲的影響,唇邊溢出鮮血。
隨疑看著他再次沒有血色的臉,轉頭看向還在和笛聲抵抗的沈靈雲。
心裡隱約明白離開這個幻境的方法,要麼是隨千流活下來,要麼是隨千流死。
隨疑沒有任何猶豫,蓄積手中的火焰,猛衝向沈宵。
沈宵毫無畏懼笛聲一揚,沈靈雲徹底被他所控,揮劍而出,強大的劍氣似乎要講隨疑吞噬。
隨疑伸手擋住,朝宛茸茸說:“茸茸你帶隨千流先離開。”
宛茸茸點頭,急忙到隨千流身邊,將他一把扶起來,想帶他離開。
但是手碰上他手腕,虛弱的跳動讓她手心一涼:“伯父,你……”
他居然已經到了油儘燈枯之時。
隨千流搖頭,閉著眼感受著身體一點點熱意退去,他以心祭劍的時間要到了,他也要死了。
“茸茸,答應伯父最後一件事。”他睜開眼,鄭重地朝她說。
宛茸茸抿著唇,眼淚在眼眶打轉,哽咽地說:“不,我給你療傷,你等會跟隨疑說。”
“出去後,將我的身體燒了,用我的骨灰獻祭給鳳緣樹,它會告訴你如何能救隨疑。”隨千流一字一句艱難地說完,便直接推開她飛快起身,像是撲火的飛蛾,直接衝向了沈靈雲。
“隨疑,你拉住伯父!”宛茸茸喊了句,隨疑就看到一道人影飛過。
隨即劍入心口的聲音傳來,隨疑看著一劍刺入沈靈雲心口的隨千流,而沈靈雲的劍也刺穿了他的心口。
兩人像是對刺的刺蝟,都給對方來了致命一擊。
沈靈雲望著隨千流,還有他那空蕩蕩的心口,耳邊的笛聲已經變成了無聲,她突然揚起一抹笑:“你恨我,已經恨到把心都挖了嗎?”
隨千流將劍往她心口深處一抵,自己身體也往前一步,任由她的劍往他的心口刺:“沈靈雲,讓隨疑他們離開這裡。”
沈靈雲搖頭:“我一定會救你,千流。”
她還想啟動陣法,隨疑見狀將沈靈雲一掌拍開,隨千流的劍哐的一聲落了地。
隨千流像是失了力的木偶,已經撐不住了,他眼前晃過大片的黑影,聲音在耳邊都忽遠忽近。
身子一晃,一隻寬大的掌心將他穩穩都扶住。
隨疑沒說任何話,隻是扶著他,不讓他倒在沈靈雲的麵前。
沈靈雲看出了隨千流的異樣,想靠近,再次被隨疑打開,順手把她的劍直接毀了乾淨,殘餘的劍刃飛向還在吹笛的沈宵。
沈宵的手被殘刃一刀砍斷,整個人重重地摔落在地,動不了身。
隨千流也沒了力氣,跌坐在地,宛茸茸過來扶著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他療傷。
隨疑的手也壓在隨千流的心口,意圖讓他的生命流逝地再緩慢一些,儘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他朝宛茸茸解釋:“他最後的生命已經獻祭給他的靈劍了,無論是誰都救不活了。”
“什麼?”跌坐在的沈靈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句話,“他怎麼會怎麼快死?”
“不可能的。”沈靈雲艱難地走過來,隨疑拿過隨千流的劍直抵她的眼睛,冷漠地說,“不許碰他。”
隨千流緩了一口氣,艱難地睜開眼,看著離自己幾步遠的沈靈雲,咳了幾聲音這回連血都咳不出來,整個人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灰蒙蒙的,眼睛卻帶著即將死去的釋然。
沈靈雲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麼,但是卻看到他轉頭朝隨疑和宛茸茸說道:“出去後,記得照顧好對方。”
宛茸茸忍著眼淚,點頭:“伯父,我會照顧好隨疑的。”
隨千流伸手想抓隨疑的手,隨疑想挪開,但是還是頓在那裡。
“妖界也要看顧好。”
冰涼的手貼在他的手背,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隨疑一時想不起這是隨千流第幾次牽他的手?
似乎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雪陽,他伸出手抓著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雪陽。
沒想到第二次確實他死的時候。
隨千流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揚起無奈的笑,說道:“我說的話,你向來不會聽的。”
“知道。”這也是隨疑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
當初他死的時候,也叮囑過他,照顧好妖界,隻是那個時候的他,確實沒有聽他的話。
隨千流滿足地拍了拍他的手,望著宛茸茸,眼中都是笑。
宛茸茸知道他想提醒她剛才那個秘密,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地落了下來。
她搖頭,想說,她不會那樣做的。
但是隨千流已經看不到了,他的手失了力,從隨疑的手背上垂下,安靜地合上眼。
藍色火焰像是驟停的風,齊齊熄滅,四周陷入了黑暗。
沈靈雲卻像是透過重重黑暗,看到了剛才隨千流閉上眼的瞬間。
他死了……
他怎麼能死呢?
她能救回他的。
沈靈雲坐在黑暗之中,不斷地搖頭。
不顧指著自己的劍,在黑暗之中往隨千流身邊爬,碰到他的手,緊握著一片冰涼。
“千流。”她在黑暗之中喊他。
多年後伸手再去碰他的臉,帶著歲月的痕跡。
不是當初那個她一碰就臉紅的小少年。
她的指腹碰到他的眼睛,緊閉的,碰到他的鼻尖,一點熱氣也沒有。
沈靈雲的手僵在那裡,腦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代表什麼。
就聽到隨疑冰冷的聲音:“他死了,被你害死的。”
“不可能!”她朝他怒吼,她身上的力量也跟著失控,狂風在黑暗中肆虐。
隨疑將隨千流護在懷裡:“他知道你要救他,還是選擇將自己的生命獻祭給靈劍,你覺得到底可不可能?”
獻祭這兩個字,讓沈靈雲安靜下來,她像個無助的小姑娘,委屈又難過地看他:“可他說過的,要陪著我的。”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執念:“我們的婚契扣他還藏在心口。”
伸手去碰他的心口,好像要尋到婚契扣給他們看,但是她摸到的隻是空落落的一片。
一瞬間,她所有的設想都被擊碎,‘隨千流死了’的事實占領了她所有的意識,她驚恐的後退,情緒和理智徹底崩潰,火焰驟起,將黑暗再次點亮。
宛茸茸看著沈靈雲,映入眼簾的是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居然全部變成了白色。
宛茸茸不敢置信,眼睛倏地睜大,手握著隨疑的手,心裡震撼。
她不知道沈靈雲以前有沒有愛隨千流,但是她知道,現在的沈靈雲是愛著他的。
隨疑卻無動於衷,看著已經徹底崩潰的沈靈雲,眼中是嘲弄,他盯著她滿是恐懼的眼睛,輕聲說道:“他死了,死在了你的手上,沈靈雲。”
沈靈雲想往後退,卻被隨疑一把掐住了脖子,他恨不得殺死她,但是他知道她怎麼能跟隨千流死在一起,唇角揚起深深的笑,輕聲說:“我知道怎麼讓你生不如死了。”
他說完,手在直接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沈靈雲清明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像是蒙城了一層灰。
沈靈雲似乎看到了什麼,跟剛才知道隨千流死了一樣,臉上的神情從不相信到崩潰,像個瘋子一樣縮在角落,眼睛落下的淚都是鮮紅的。
她苟延殘喘地躺在地上,跟隨千流一樣死之前一樣,失去了所有的光。
“你對她做了什麼?”宛茸茸問道。
“我隻是讓她所有的記憶都變成了隨千流死的那一刻,她一輩子也走不出的噩夢。”隨疑說完,看向正想逃跑的沈宵。
邁步走過去,一腳踩在他的頭上,輕慢地說:“沈宵,你覺得你能活嗎?隨千流死了,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他說完,腳下一用力,沈宵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本來完好的腦子直接碎了徹底。
藍色的火焰將地上的屍體燒了乾淨。
宛茸茸看著他一瞬間好像回到了攬星河畔,那個嗜血,凶殘瘋癲的隨疑。
她起身走到他身邊,從後麵緊緊地抱著他,沉默地抱緊,看著他後背的傷,猙獰不已。
她知道他難過,她也心疼。
隨疑站在那裡,看著窗外,沒有火光衝天:“當初隨千流死的時候,雪陽的人已經打進來了。”
宛茸茸聽他的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幻境之外的事,溫聲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
隨疑閉著眼,將心裡的情緒壓下去,轉過身握著她的手,自己也重傷的身體,微微一晃。
宛茸茸急忙扶住他:“我先給你療傷隨疑。”
“沒事。”他眼睛看著還躺在地上的隨千流說道,他以為隨千流死了,這個幻境就會結束。
現在卻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隻能說:“先把隨千流安置了。”
兩人再次走到隨千流的身邊,宛茸茸覺得腳下踩過一個硬物,挪開腳一看,就看到是隨千流和沈靈雲的婚契扣。
宛茸茸低頭,看到隨千流不知何時張開的手,心緒複雜。
她以為隨千流上次真的毀了婚契扣,沒想到他死之前還握在手中。
她彎腰想撿起來,放回到隨千流的手中,隨疑攔住了她,直接腳踩上那枚玉扣,用力一碾,便成了粉末。
瞬間隨千流散成無數流螢,周遭的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隨疑看著那唯一的光,全部入了隨千流的劍,那把劍從地上懸起,飛到他的麵前。
隨疑伸手拿過,整個空間都開始扭曲,宛茸茸覺得耳邊嗡的一聲,耳邊是刺耳的長鳴聲。
等周遭一切都安靜下來,她漆黑一片的視野中,似乎又看到了之前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