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璽趕到舒芳閣時,院子裡亂糟糟的,哭聲一片。
他腳步頓了頓。
“皇上。”江老將軍忽然擋在了傅璽前麵:“現在兩國關係緊張,謝太夫人必定情緒不穩,您應該避免沾染是非,不如此地就交給微臣吧。”
傅璽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江老將軍站在原地長歎口氣,抬腳邁步。
進門便看見了謝錦挽的身子躺在榻上,幾個宮女跪在榻前哭。
他目光環視一圈並沒有看見謝昌言。
“太夫人呢?”
“老將軍,太夫人剛才哭暈了過去,這會兒正在院子躺著呢。”宮女回。
江老將軍默默不語,再次看了眼榻上的謝錦挽。
記憶裡是個乖巧聰慧的,沒想到會這麼想不開,才十四歲妙齡。
“你怎麼來了?”
身後傳來了謝昌言冷冽的聲音。
江老將軍轉過頭,看著一臉悲傷的謝昌言撐著宮女的手臂走了過來。
“謝家屢屢被人針對,總共就剩下兩個嫡女,現在都被逼死了,還有一個被囚,就剩下我這個土埋半截的老婆子了,是不是還要逼死我才肯罷休?!”
謝昌言幾乎是怒吼著說,滿臉悲憤:“謝家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遇如此不公!”
看著眼前的女子這般狀如瘋癲,江老將軍一時無言,他印象中隻有她被送走的前一天,曾發過怒,也是這般模樣。
曾經是心疼。
現在有隱忍。
江老將軍的拳頭攥的嘎吱嘎吱響。
好幾次想要掐住謝昌言的脖子問問。
長凝郡主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謝昌言怒指著江老將軍的鼻子:“要不是當初你悔婚,謝家不可能有此遭遇,江家憑什麼步步高升,謝家家破人亡?”
被罵了許久,江老將軍都忍住了沒開口。
直到她說要見傅璽。
“皇上日理萬機沒空來。”江老將軍對著身邊人說:“都退下,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謝太夫人聊聊。”
宮女們身子一頓,看向了謝昌言。
見她點頭,才起身退下了。
“說吧,是不是有什麼旨意,是要我性命還是圈禁?”謝昌言搖搖晃晃地坐在了椅子上,嘴角上揚,露出譏諷:“謝家,是臨安的恥辱,我早該想到的。”
江老將軍深吸口氣,看著眼前人更覺得陌生。
“長凝並未虧欠你,你為何容不下她,我從未想過不娶你。”
猝不及防地聽著江老將軍提起長凝郡主。
謝昌言的身子驟然一頓,慢慢抬起頭看向了對方:“怎麼,想不到其他理由處置我,要借一個死去的人給我頭上按罪名?”
對方滿臉無辜和氣憤,這表情險些就讓江老將軍誤以為謝昌言真的是冤枉的。
雖然過去的事他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但自從謝昌言回京後做過的種種事,就已經推翻了謝昌言在他心裡的印象。
“你真的以為是我做的?”謝昌言拍案而起,怒道:“旁人可以去汙蔑我,但你有什麼資格,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我的秉性你會不知道?”
麵對質問,江老將軍表現得非常堅定。
他眸光銳利的看向謝昌言,冷漠,痛恨。
刺激的謝昌言往後退了退。
“我喪妻喪子喪媳喪女,何來步步高升?偌大的江家落到今日是地步已是對我的嚴懲,這事兒要追究起來,究竟是誰連累誰?”
江老將軍滿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了。
“長凝是我八抬大轎迎進門的妻,她善良貼心,從未有過抱怨,可你呢?”
江老將軍手指著榻上的謝錦挽:“手段高明,殺人不眨眼,連親人都能下得去手,謝昌言,你隱藏得真夠好!騙了我幾十年!”
這份愧疚,讓他保持了幾十年。
等發現後,江老將軍痛恨自己太愚蠢了。
隻差一點兒他又害了唯一的孫兒。
“謝昌言,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毒的毒婦!”
謝昌言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大喊:“夠了!”
她本以為江老將軍會無條件地相信自己,更會和從前一樣對自己。
沒想到江老將軍這般侮辱她。
謝昌言隻覺得心就跟針紮了似的難受。
酸澀,氣憤。
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無辜地說:“不管旁人和你說了什麼,我未曾傷害過長凝郡主,更不曾遷怒她。”
說著眼角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淌。
一滴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了江老將軍。
“我痛恨的人是先祖皇帝,是他害了我一輩子,我豈會遷怒無辜的長凝呢?”
謝昌言哭得泣不成聲:“這幾十年來我每天都活在痛苦裡,更愧疚我的孩子,生怕對他好一點,就是對暨兒的背叛,暨兒可是我冒死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卻英年早逝,是我的報應,謝家......”
謝昌言說著又開始咳嗽起來,身子一軟滑倒坐在地上,肩膀劇烈顫抖。
江老將軍閉了閉眼,忽然脖子上傳來冰涼刺骨的觸感。
他睜開眼。
看著眼前出現了一個黑衣男子,臉上蒙著麵巾,眼眸冷冽散發著濃濃殺氣。
僅對上一眼,江老將軍就被這氣勢給震懾了。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該有的氣勢。
“你是?”
“住手!”謝昌言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想要阻撓。
男人抬起手直接點住了江老將軍的穴位,然後轉過身飛快地扶住了謝昌言的身子,低低地說:“沒事吧?”
謝昌言搖頭,攔住了男人的胳膊:“他是被人蒙蔽了,你不要傷害他。”
“你還在幫這個負心漢說話!”男子不悅。
不等謝昌言開口,江老將軍嗤笑,諷刺地看著謝昌言:“彆裝了,不論你怎麼說也掩蓋不了你做過的齷齪事,更不必替我求情,我不欠你!”
謝昌言震驚地看向了江老將軍。
“你說什麼?”
“謝昌言,本將決不妥協,哪怕是死!”
江老將軍不屑,臉上一點害怕都沒有,又將視線挪向了男人。
“堂堂一國之君偷偷潛入他國,真是好膽量!”
男人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眉頭緊皺。
“你可知江祉是怎麼死的?”
男人忽然說。
江老將軍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男人,眼底迸發一股濃濃恨意。
“江祉被俘獲後,被朕關入大牢敲碎了渾身骨頭,整整一百零八塊骨頭被抽出來才斷了最後一口氣。”
男人冷笑看著江老將軍激動地掙紮,額上青筋暴跳,麵色漲紅,唇顫抖得厲害。
“你!”
“江祉是在替你贖罪,堂堂江家嫡子,年少有為,能文能武,可惜了......”男人嘖嘖兩聲,還不忘繼續刺激:“據說江夫人臨死的時候腹中還懷著三個多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