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薑家一家三口愣神的功夫,舒鳧步履如風,一路腳不沾地地趕回了薑若水居住的小院。
沒有人阻攔,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剛一穿來就發現,薑若水這具身體靈力充盈,身輕如燕,顯然修行資質上佳,而且已經有了幾分修為傍身。如果用修仙的“境界”來形容,大約是練氣圓滿,堪堪差一步築基。
縱然拿出去不夠看,但對付楚簫和薑寶珠這兩個漂亮草包,其實早已綽綽有餘。
至於薑浩然,他顧忌族長顏麵,也不會親自與亡妻留下的女兒動手。
換句話說,如果薑若水當真橫下心,撕破臉,薑家根本沒人能把她怎麼樣。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打不過,薑家人一樣不會攔她——他們早把她當成一個礙眼的擺設,如今她自己提出要走,身份、財物、傳承一樣不要,省得他們挖空心思編織借口,豈不是求之不得嗎?
正所謂無欲則剛,舒鳧對薑家無欲無求,所以特彆能剛。
所以這一路,她走得暢通無阻,順順當當,甚至還有閒心觀賞一番修仙人家的庭院風景。
薑若水在家中不受重視,住處也偏僻,委屈巴巴地擠在東北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隻有門口一架薔薇開得熱鬨,平添了幾分顏色。
舒鳧還沒踏進院門,就聽見一陣嘈雜的人聲越過圍牆,摻雜著哭鬨聲、嗬斥聲以及男子汙言穢語的調笑,有如無數鋼針,刺得人耳鼓生疼。
“……”
她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覺得空氣中傻逼元素濃度過高,自己好像有點缺氧。要是在這裡多待一天,她可能會被熏成腦死亡。
還是趕快走吧。
結合原劇情和薑若水的記憶來看,眼下大概是這麼個情況。
楚簫買通了薑若水身邊的丫鬟,讓她盜取小姐私物,和薑寶珠的生辰禮一同送給“奸夫”,也就是方才對話中提及的“高師兄”。
“高師兄”大名叫做高平,是薑家門生中一個又蠢又壞的小人物,貪財好色一樣不落,既拿了楚簫的好處,又想趁機和“失了清白”的薑若水做成好事,堪稱狗膽包天。
接下來就好辦了:隻要薑寶珠假惺惺地喊一聲“哎呀,我東西丟了”,早有準備的楚簫就會查到薑若水頭上;隻要楚簫一問,丫鬟就會哭著交代“是小姐讓我偷的,她拿去送情郎了”;至於“情郎”呢,他就會站出來表明心跡,聲稱自己和薑若水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兩人愛得天雷地火、不可自拔,薑若水絕對不會嫁去齊家雲雲。
如此一來,人證物證俱在,薑若水就算長了一百張嘴也沒法分辯。
楚簫唯恐分量不夠,順手又給她扣上了偷竊、善妒、陷害姊妹三頂帽子,宅鬥操作一套一套的,不怕壓不死她。
如果是薑若水本人,就算沒被壓死,隻怕也要奄奄一息了。
但舒鳧不一樣。
論路子野,操作騷,她從來沒有在怕的。
這會兒院子裡沸反盈天,一來是楚簫派人搜查,美其名曰“尋找證據”,其實是想趁機奪走薑若水母親留下的遺物;二來,就是高平的一群狐朋狗友找上門來,想要“和嫂子親近親近”了。
舒鳧站在院門口,目光從院落中飛快地一掠而過,看各人神情姿態,內心已經給他們乾脆利落地打上了標簽:
垃圾,垃圾,炮灰,垃圾,惡毒女配,垃圾,垃圾,垃圾……
以下省略垃圾×N。
末了她忍不住慨歎:好一個修仙世家,垃圾含量竟然如此之高,可見內裡早已經腐爛透了。
薑家之所以能在原著中屹立百年不倒,舒鳧能夠想到唯一的理由,就是虐女主大計需要他們,給薑若水添堵的事業少不了他們。禍害活千年,他們的生命力想必十分頑強,就像蟑螂一樣春風吹又生。
這可真是太糟心了。
“小姐,是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就在此時,院中一個眼尖的丫鬟發現了舒鳧,驚喜交加地喊出聲來,“小姐,您沒事吧?太好了,我還擔心夫人把您……”
舒鳧記得這個丫鬟,她名叫芳菲,是薑若水身邊最忠心的一個。按照原著劇情,她本該在女主受刑之際極力阻止,然後被楚簫故意用烙鐵燙傷,不治身亡,成為女主苦難人生中的第一個炮灰。
舒鳧很同情這個小姑娘,麵向她的語氣也相當和善:“彆怕,我沒事。”
就這麼一問一答的功夫,院中翻箱倒櫃的仆役、撒潑耍賴的青年都注意到了她。他們一心鬨事,大約沒想到此間主人回來得這麼快,一時都怔住了。
“挺熱鬨啊。”
舒鳧懶得與他們廢話,敷衍了事地一抬下巴,“芳菲留下,其他人都滾。”
“…………”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都有些茫然,搞不清這位一向和善好拿捏的大小姐吃錯了什麼藥。
“大小姐,您這是哪裡話?”
有個膽大的仆婦上前,仗著自己是楚簫麵前的紅人,陰陽怪氣地撇了撇嘴角,“我們都是夫人的人,哪兒能由著您差遣?如今您做出這種醜事,能不能繼續當這個薑家大小姐,可還說不定哪!”
“不勞費心。我覺得‘薑家大小姐’這個頭銜是一種侮辱,還是留給你家夫人的寶珠比較合適。”
舒鳧客客氣氣地回答,衝她擺了個“請”的手勢,“歡迎你把這句話帶給夫人,現在你可以滾了。”
“你……!!”
那仆婦臉上陣青陣紅,又不敢衝她發作,表情活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堪,“大小姐,您彆把話說得太滿。先夫人過世多年,您的母家童家早已衰微,放眼天下,您還能倚仗誰去?沒了薑家小姐的名頭,您又憑什麼對我們頤指氣使?”
這話倒是切中要害,舒鳧想。
生母逝世,母族衰微,父親不聞不問,繼母和妹妹虎視眈眈,手下的丫鬟離心離德,隻有芳菲這麼一個憨頭巴腦的實誠人。
都說“人生如棋”,無論怎麼看,薑若水這盤棋的開局都爛透了。
不過,好在也不算一無是處。
“就是啊,你憑什麼!”
那幾個紈絝模樣的年輕人見她沉默不語,不由地氣焰大漲,也一個個湊上前來唾沫橫飛,“我們都聽說了,你和阿平有私情,被夫人抓了個正著是吧?既如此,你就是阿平的人了,我們都該叫你一聲嫂子才是。”
“恭喜啊,嫂子。”
另一個薑家門生不懷好意地接過話茬,烏溜溜的眼睛裡精光閃爍,“嫂子這般相貌,阿平真是好福氣。往後你過了門,可要與我們多親近親近。”
“不錯。要我說啊,什麼大小姐,呸!真當自己是個稀罕玩意兒,等你嫁了人,就得仰仗阿平的鼻息過活了。”
第三個人搶著道,“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們和阿平情同手足,以後該是你討好我們。”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這群不要臉的下作東西!”
芳菲是個火爆脾氣,轉身就要去牆邊拿笤帚,卻被一個紈絝拉住衣袖,流裡流氣地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舒鳧麵色一沉,但嘴角仍是抿著一點好脾氣的微笑,對眼前人的惡言惡語恍若未聞。她摩挲了一下指尖,轉向方才帶頭發難的仆婦,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你方才問我,憑什麼對你們頤指氣使,對吧?”
她的神色實在太過平靜,仆婦無端泛起了一點心虛,但還是梗著脖子道:“不錯!如今的薑家,宗主是天,夫人是地,大小姐若是與他們離心,便沒一個人會向著您。”
“放屁,我不算個人嗎!我看你們才不是人!”
芳菲又要跳起來大罵,舒鳧一抬手止住她,而後五指並攏,掌心向天,以一種近乎散漫的姿態伸出右手,仿佛要接住一片飄零的落花。
滿院烏煙瘴氣之中,少女笑容明媚,更勝灼灼春光。
“好。”她微笑道,“我告訴你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