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各有相報(2 / 2)

這事兒沒有辯論餘地,誰原諒誰畜生,不服就滾。

“我不求你原諒,但……”

齊玉軒被她堵得氣結,但他從小在齊三爺身邊長大,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但你能不能……給三叔一次機會,讓他將功抵過?薑姑娘,我知道你一向溫良純善,而且你我本有婚姻之約,三叔也算是你的長輩。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生分……”

舒鳧眼珠一轉,忍不住問了句題外話:“你當我是一家人?我怎麼聽說,齊公子看不上我,另有一位海誓山盟的心上人呢?”

齊玉軒猛然一驚,心中大為困惑:我與方姑娘兩情相悅,薑若水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表麵上不露聲色,內心稍加思索,很快便得出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薑若水對我情根深種,一直暗中觀察,所以對我的行蹤和心意了如指掌!

——因為我心有所屬,她知道婚約無法實現,所以對齊家心生怨懟,不肯放過三叔!三叔,他是被我連累了啊!

……

如果舒鳧看透他的內心,可能會在一秒內當場昏厥。

被雷昏的。

但她沒有看透,所以她保持著淡定平和的心態,抬手給自己斟了杯茶,就著茶咬了一口柳如漪擺出來的點心。

身處風暴眼中心,舒鳧卻一點也不緊張,反而還十分愜意快活。

就在此時,她聽見齊玉軒說:“薑姑娘,隻要你——隻要你願意寬恕三叔,給他一條生路,我可以離開方姑娘,和你結為道侶。從今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玉樹臨風的美少年麵目扭曲,仿佛作出了一個極為痛苦的決定,付出了無與倫比的慘痛犧牲。

如果旁人看見,可能會以為他剛被逼良為娼。

舒鳧:“……………………”

她目瞪口呆地一張嘴,“啪嗒”一聲,咬在嘴裡的青團落到地上,骨碌碌打了個滾。

“你有病吧?????”

“我……”

齊玉軒麵色一僵,剛要開口,卻隻見江雪聲眼瞼微抬,忽然將手一翻,手中的茶盞迎麵向他擲來。

“?!!”

齊玉軒險些被熱茶潑一臉,當即手忙腳亂地接住茶盞,麵露詫異之色:“前輩這是何意?”

江雪聲也不答話,白玉般的指尖輕叩桌麵,晾了他好一會兒,方才涼颼颼地拋出一句:“喝口茶,醒醒酒。”

柳如漪:“噗!”

舒鳧:“……柳道友,我懷疑你根本沒有受過嚴格的訓練。”

柳如漪:“沒大沒小的,叫師兄。”

舒鳧:“……”

這還擺上譜了!

她眼看江雪聲還想再說什麼,連忙一伸手按住他手背,好聲好氣地勸解道:“大哥……不是,我是說,江老師,算了算了。”

“算了?”

江雪聲挑眉,衝她投來一道狐疑的目光,“莫非你要原諒他們,嫁入齊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

舒鳧將他按在座椅上,自己緩緩起身,轉過臉從容不迫地迎上齊玉軒視線,“您歇著,我自己懟他。”

江雪聲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不必與我客氣。你是我的人,我為你出頭,應該的。”

翻譯一下就是:我腿粗,儘管抱。

雖然措辭有點糟糕。

舒鳧搖了搖頭:“沒事,這也是一種曆練。如果您想幫我出頭,等會兒他氣急敗壞要打我,我打不過,就該換您上場了。”

說完她也不給齊玉軒反應時間,利落地上前一步,揚聲道:“齊公子。薑齊二家的婚約之事,你不提還好,既然提了,那我也少不得要與你說道說道。”

她這話原封不動地照搬白夫人,就連譏誚的語氣也如出一轍,白家人不由地多看了她幾眼。白夫人眉目含笑,覺得兒子口中這個“俠肝義膽”、“智勇雙全”的小姑娘很有意思。

可惜,兒子一見鐘情的對象似乎是另一個人,還是個男人。

齊玉軒早已被白夫人懟出了心理陰影,隻好硬著頭皮接話道:“是,薑姑娘請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出生那一年,薑齊兩家的老族長就定下姻親,也就是你我之間的婚約。你說得對——‘我們遲早是一家人’,此事人儘皆知。”

舒鳧話音一轉,目光直奔齊三爺而去,“齊三爺,您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不再叫他“三叔”,以一個稱呼劃清界限。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

齊三爺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乾巴巴地笑道:“若水啊,我一直將你當作親侄女……”

舒鳧打斷他道:“那麼您可知道,童氏族長之女是我的母親,童氏一族是我的母族?”

齊三爺:“這……”

舒鳧:“這您當然知道。您明知淩霄城要殺的是我的母親、我的族人,卻還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不對,應該說——您樂在其中,樂見其成。畢竟,對齊家而言,童家也是一塊礙眼的絆腳石,對不對?”

齊鋒驀地一驚:“薑小姐,我絕無此意!”

你當然沒有,舒鳧想。但你三弟想架空你上位,自封齊家攝政王啊。

她也不多做解釋,隻是向齊鋒微微欠身,又向聚集在門口的各家修士拱手一禮,接著朗聲說道:

“童氏一族綿延數百年,一無蓋世大能,二無煊赫權柄,在漫漫仙途中,不過是滄海一粟,一道不足掛齒的微小支流。但隻有一樣,童氏雖然衰微,卻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便是正氣。”

“童氏一門,秉正心,匡正道,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我母親一人一劍,死戰不退,將妖獸斬於劍下,還一方清明太平。童家人或許耿直、潑辣、不討喜,或許得罪過許多人,卻從未對不起任何人。”

她並指為劍,凜凜目光如電一般直指齊玉軒眉心:

“齊公子,你認為我不顧及姻親之誼,對你三叔趕儘殺絕。那麼請問,齊三爺對我家人痛下毒手之際,可曾顧及過我?他殺我母親、屠我族人、殘害異己、荼毒百姓之際,可曾顧及過公理昭彰,天道好還?”

“他沒有。而你明知道他沒有,卻癡心妄想,以為這樣一個無情無義、喪儘天良的畜生還能挽救,甚至想要我接受他,原諒他。齊玉軒,你憑什麼?”

舒鳧身體前傾,視線自下而上緩緩掃過,最後停留在齊玉軒那張清俊麵孔,喉頭發出一聲冷笑。

“你是不是覺得,你願意放棄方姑娘,與我結侶,是一件特彆偉大、特彆了不起的事情啊?”

齊玉軒:“我不是……”

舒鳧不理他:“你是不是覺得,你同意履行婚約,是賣了我好大一個人情,和齊三爺欠我的血債等價?也是,你想的很有道理。畢竟,我隻是失去了母親和族人,你可是失去了你的愛情啊。”

“齊公子,我對你也沒什麼期望。畢竟我早就知道,你這人金玉其外,內裡根本不是東西。”

她頓了一頓,再次抬手指向天空,“我隻請你抬頭看一看,看看你頭頂三尺的清朗乾坤,再看看那一輪高懸的明月。”

話音未落,她手掌一翻,高高揚起。齊玉軒以為自己要挨姑娘的耳光,下意識地側過臉躲避——

然後,就隻見舒鳧收攏五指,攥緊拳頭,狠狠一記直拳搗在他那張端正的俊臉上:

“——那月亮又大又圓,連它都裝不下你的臉啊!”

“唔啊……?!!”

舒鳧不等他反應過來,緊跟著踏上一步,又是一拳猛捶他小腹:“刀沒捅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疼,是不是?現在知道了嗎?!”

“噗咳!!薑姑娘,你冷靜……”

“知道了嗎?!!”

“呃啊!!”

“……”

包括齊鋒在內,在場所有人冷眼旁觀,半點也沒有阻止他挨打的意思。

齊鋒甚至還長歎一聲:“孽障,孽障。都怪我這些年疏於管教,才把他養成了這副模樣。”

“我……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玉軒到底隻是個少年,雖然腦子拎不清,但多少還有那麼一點良知和廉恥。舒鳧每說一句,他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到最後吃了這一套正義破顏拳,整個人已是麵如金紙,汗濕重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舒鳧將悶在胸中的鬱氣一吐為快,也不再與他多言,轉向齊鋒一揖到地:

“齊宗主。我彆無所求,隻求血債血償,將昔年真相昭告天下,以仇人首級為祭,告慰童氏一族在天之靈。”

“有句冒犯的話,我得說在前麵——齊三爺與我有血海深仇,我決不能容他活在世上。若您今日不忍心下手,來日無論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他,教他死得淒慘千萬倍,為今日的苟且偷生而後悔。”

如此,也算是為原主了卻一樁心願。

“薑小姐,不必行此大禮。”

齊鋒麵有慚色,忙不迭地伸手攙扶,“齊某治家不嚴,自當清理門戶。老三做出這種事,犬子又如此是非不分,我實在無顏麵對……小心!!”

舒鳧反應極快,齊鋒這聲“小心”剛一出口,她便飛也似的向後退去,卻還是慢了一步。

“……什麼?”

就在她腳邊的地麵上,忽然浮現出一座紋路繁複的傳送陣,將她、淩奚月、崆峒長老以及齊三爺都罩在其中,煥發著詭異的金色光芒。

很顯然,崆峒長老一直隱忍不發,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畫下這座傳送陣,帶上同夥一起跑路。

舒鳧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我也在裡麵”,就隻覺得一陣罡風撲麵而來,方才一直唯唯諾諾的齊三爺驟然翻臉,劈頭一掌向她擊落!

他徹底撕下了那副偽善的麵具,猙獰道:“童家的小賤人,竟敢壞我大事。不讓你血濺當場,難消我心頭之恨!”

舒鳧下意識地側身閃避,卻隻見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便是大片血花飛濺,齊三爺的一條胳膊被齊肩絞斷,打著旋兒橫飛出去。

下一刻,他殺豬似的慘叫聲響徹天際,將黎明前的黑暗震碎了一個角。

“……”

她循著那道凜冽的寒光看去,不出所料,江雪聲青竹一般清雋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微微歪著腦袋看她,長發垂肩,黑瞳清透,神態間幾乎有一點天真無邪的少年氣,懷中抱著一張色如青玉的古琴,指尖有微不可察的寒芒一閃。

那是一道琴弦。

然後他伸出手,看也不看地上掙紮慘嚎的齊三爺,直接徒手撕開了傳送陣周圍那道隔絕外物的屏障,一手將困在其中的舒鳧拉了出來,攬住少女清瘦的肩膀。

“說得很好。”

江雪聲低眉,衝她露出個促狹的笑。天邊有晨曦浮現,這一笑卻比晨曦更為耀眼。

“現在,可以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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