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鳧:“等一下?!”
——不是,朋友,你到底經曆過什麼!!!
一來一往間,她已經看出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青衫落拓,一襲書生打扮。少年書生衣著簡樸,劍也是一柄暗沉沉的黑鐵劍,沒半點多餘綴飾,唯獨腰間掛著一把格格不入的華貴折扇。
這書生年歲不大,劍勢卻大開大合,比舒鳧少一分險峻孤絕,多一分浩然磊落,可見劍心清明中正,一時間竟讓她想起齊鋒。
……不過,這未免也太中正了。
“嗨嗨嗨!道友,你清醒一點!”
舒鳧舉劍硬接了幾招,發覺這書生沒有停手之意,忍不住打斷他道,“我對女人洗澡沒興趣,我喜歡的是男人!”
“……!!”
書生聞言霍然收手,飛快地向後退開一丈,雙手環在胸前,“你彆亂來,我不是那種隨便的男人。”
舒鳧:“……”
他一定經曆過什麼。
“兄弟,你誤會了。”
她對這種一根筋的老實人無計可施,隻好從一到十拆開解釋,“我隻是路過此地,想要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跡……”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在她一番苦口婆心的辯白之下,書生終於相信了她的說辭。
就像所有老實人一樣,他沒有推諉逃避,爽快地承認錯誤,麵向舒鳧“嘭”地一揖到地。
“抱歉,道友!是我搞錯了!”
之所以會有“嘭”的一聲音效,是因為他來了個實打實的一百八十度鞠躬,頭頂直擊地麵,把堅硬的黃土地都砸出了一個坑。
舒鳧:“……倒也不必如此,兄弟。”
“那怎麼行!做錯事必須道歉,我娘就是這麼教我的。”
書生抬起頭來,目光清明如洗,額頭上一塊紅腫格外醒目,“道友,方才你可有受傷?”
“我倒是沒受傷,我看你腦袋磕得不輕……”
“無事便好。”
書生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這才開口向舒鳧解釋道:“道友,你聽我說。在下姓葉,和你一樣路過此地,不經意發現一位姑娘正在山澗中……咳咳。我不敢唐突,又恐有登徒子驚擾,便一直在這裡守著。自然,我是絕對沒有偷看的!”
舒鳧:“……我相信你。不過,你一直守在這裡,又要如何收集絳珠?”
“實不相瞞。”
葉書生自豪地挺胸,“這次考驗,我對自己很有自信。即使耽誤個把時辰,我也一定能夠通過。”
——哦,那你不就好棒棒?
舒鳧將這句話咽回肚子裡,隨口換了個問題:“道友,你在這裡守多久了?”
葉書生:“自從進入壺中後不久,我便一直守在此處,不曾離開。”
舒鳧:“哦……啊?!”
距離他們進入壺中,起碼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
什麼人洗澡洗這麼久?
三個鐘頭,全身spa都能做完一輪了!要是去北方澡堂搓澡,皮都能給你搓掉兩層!
舒鳧剛一察覺異樣,隨即心思飛轉,反手摸出一個巫蠱娃娃似的稻草人,劈手朝地下一擲。
那草人是江雪聲給她“拿著玩兒”的小道具之一,沒什麼了不起的功效,隻不過落地就能變成一個等身大人偶,衣冠齊整,五官俱全,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舒鳧在人偶背上拍了一拍,道聲“過去看看”,也不多做解釋,徑自一縱身躍上道旁的參天古木,找準一處最高的枝頭,三兩下就像鳥雀一樣輕輕落在樹梢。
借著繁茂枝葉的遮掩,她屏息凝神,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人偶前往的方向。
“道友,怎麼回事?”
那書生也緊跟著上了樹,一臉好奇地湊到她身邊。
舒鳧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隻見那人偶一路走向水邊,步伐平穩,姿態自然,行動舉止都與真人無異。
正如葉書生所說,山澗中果然有一名長發女子,側影窈窕,曲線玲瓏有致,正在怡然自得地掬水沐浴。
葉書生臉上“蹭”地一紅,忙不迭地抬手捂住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由於他閉上了眼睛,所以他沒能像全神貫注的舒鳧一樣,完整目睹之後發生的景象。
就在人偶遵循舒鳧指令,邁入山澗、朝向沐浴女子靠近的一瞬間,水麵上忽然有一圈不自然的波紋掠過。
緊接著,人偶腳邊的水麵就像沸騰一樣劇烈晃動起來,成串的氣泡爭先恐後冒出,水花飛濺,然後——
噗通!
水流宛如具有生命的毒蛇一般,纏繞住人偶的手足、脖頸,將其一口氣拖入水中。
雖說隻是江雪聲隨手製作的人偶,但根據他的說法,這人偶至少擁有相當於一名練氣期修士的靈力,足以為舒鳧擋上幾刀。
然而此時此刻,在這道水流麵前,人偶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柔弱無力,不堪一擊。
“看見了嗎?”
舒鳧毫不意外,轉向目瞪口呆的葉書生微微一笑,雙眼彎成月牙,“那位洗澡的‘姑娘’,應該是個築基中期以上的妖修,專程在這裡守株待兔,吸引登徒子上鉤。因為你儘心儘力的守護,她洗了半天還一無所獲,眼下多半煩躁得很。”
“我有心會一會紫玉壺中最強的大妖,在此之前,我必須養精蓄銳,暫時不能耗費靈力對付其他強大妖修。現在我要離開了,你自便吧。”
然而,就在舒鳧飄然而去之前,水流便已裹挾著那具逼真的稻草人偶,一波推動一波,一路將它席卷到水中的女性人影麵前。
然後,舒鳧和葉書生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甩開臉側濕漉漉的長發,露出一張布滿閃亮鱗片、嘴角一直裂到耳根的恐怖臉孔,吐出一條鮮紅的長舌,張大嘴朝向人偶的脖頸咬了下去!
“……”
“…………”
“………………”
短暫的沉默之後。
那蛇女木木地抬起臉來,蛇臉上表情呆滯,僵硬地蠕動了一下腮幫,從纖細優美的喉嚨裡吐出一個音節:
“……草?”
從她開裂的嘴角,有人偶身上細碎的草屑滑落。
舒鳧:“草,她發現了。我走了,你隨意。”
葉書生:“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