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幕中的方晚晴胸有成竹,循循善誘,“第一道試煉的布置,我早已打探清楚。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在薑若水潛入洞穴之際,用這柄短劍割斷繩索,就一定能讓她出局。”
“……”
林小梅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握緊了短劍,狠下心一咬嘴唇,“好,我做。”
“……”
“……”
短暫的沉默之後,滿場嘩然。
“竟然真的是方晚晴!!”
“不對啊!方晚晴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之前明明聽說,是薑若水糾纏不休,心生嫉恨……”
“我早就說了,那些都是謠言!”
“可是,以方晚晴的出身,為什麼要算計她?”
“就、就是啊!”
方晚晴已經哆嗦得說不出話來,隻有方瀚不見棺材不掉淚,還在扯著嗓門嘶喊,“我姐姐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費心算計薑若水?她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我姐姐根本看不上她!她就是個——”
——話音未落。
原本靜靜守候在江雪聲身後的少年,忽然如同一道激流般飛濺而出。
他的動作快逾閃電,舒鳧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便隻見少年手中多出了一柄半透明的軟劍,劍身清冽如冰,緊貼著方瀚細伶伶的脖頸轉了一個圈。
少年:“你不用在意我,接著說。”
方瀚:“……”
他眼珠一陣亂轉,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你都把劍架在我脖子上了,還想讓我說什麼?遺言嗎?”
少年:“都可以。你可以繼續罵,也可以向小師妹道歉。”
方瀚:“如果我繼續罵……”
少年:“你罵什麼,它就會變成你的遺言。”
方瀚:“……”
……
而另一方麵,熒幕上的畫麵還在繼續。
方晚晴交代完林小梅之後,又另外買通了幾個散修,讓他們在人群中散布謠言,詆毀薑若水的名聲。
雖然這一次她沒有開口,也沒有顯露真容,隻是以玉簡傳話,但那些散修一個個大驚小怪,張口就將玉簡上的字都念了出來:
“薑家……是青城那個薑家?你是說,他們家的大小姐紅杏出牆,攀上了搖光峰的掌峰真人?”
“不會吧,這真人也太饑不擇食了。一個小家族的女修,年紀輕輕的,臉都沒長開,能有幾分顏色?”
“嗨,那可不一定。十來歲的小姑娘,嫩得都能一把掐出水來,仙人也要嘗個新鮮嘛!”
幾個男修湊在一起猥瑣地嘿嘿笑了一陣,這才想起正事,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轉向那身披鬥篷的“雇主”正色道:
“隻要我們幫你傳話,這些靈石、靈藥,就全都歸我們了?”
“……”
鬥篷人物沒作聲,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待那些散修心滿意足地作鳥獸散後,畫麵依然沒有結束,而是一路追隨著鬥篷人物的背影,直到她沿著隱秘的山間小徑回到講經堂,搖身一變,恢複了方晚晴楚楚動人的模樣。
那一張唇紅齒白的大臉特寫,任誰也不會認錯。
“……”
“…………”
“………………”
這一次,羨雲台是真的一片死寂,就連懷古真人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太尷尬了。
實在太尷尬了。
公開處刑,莫過於此。
或許是終於意識到大勢已去,又或許是再也承受不了眾人針刺般的視線,方晚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伏倒在懷古真人麵前,啜泣著叩首道:
“真人,是晚輩錯了!晚輩一時糊塗,被嫉妒心衝昏了頭腦,釀下大錯,以後再也不敢了!我……我可以道歉,對,我可以向薑姑娘道歉!求您網開一麵,讓我留在您門下……”
她情知這一次滿盤皆輸,對自己下手極狠,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額頭傷口開裂,滿臉鮮血橫流。
方瀚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又不敢伸手去扶,隻好在姐姐身邊一起跪下,和她一道磕頭如搗蒜。
就像原著中被他們陷害的薑若水一般,卑微、無措、狼狽不堪,猶如塵埃中匍匐求生的螻蟻。
江雪聲笑意不減,緩緩傾身,將麵孔湊近舒鳧耳邊道:“她說要道歉,你接受麼?”
“先生,莫要鬨我。”
舒鳧隻覺耳根被熱氣撩得發癢,將頭頸微微一偏,也轉過臉衝他笑道,“道歉若有用,還要天璿峰做什麼?她喜歡磕頭,就讓她多磕幾個,反正地麵又不會疼。”
“好,好。”
再說另一邊,渾身僵硬、老臉鐵青的懷古真人一見方晚晴磕頭,頓時如夢方醒,想也不想便接話道,“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方晚晴,既然你知道錯了,那便……”
“懷古真人,殘害同門是九華宗大忌。‘知錯能改’這句話,並不適用於這裡。”
鮫人少年麵色平靜,模仿著先前方瀚指控舒鳧的措辭,以一種複讀機一樣毫無起伏的語調開口道,“‘方晚晴對其他修士下此毒手,手段狠辣,心性凶殘,這樣的毒婦也配進入九華宗?’”
“放肆!”
懷古真人又薅斷了自己一把胡子,“一介小輩,胡言亂語,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
少年:“師父,他說我胡言亂語。”
江雪聲:“哦,你說了什麼?”
少年:“我把方家人的話重複了一遍。”
懷古真人:“……”
……
“唉……”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眾人隻聽見頭頂幽幽一聲響,如同風動山林,又傳來了掌門熟悉的、充滿憂愁和仙氣的歎息。
秋掌門一向與人為善,以大局為重,極少與懷古真人正麵衝突。但事已至此,是非曲直有目共睹,再任由他鬨下去,丟的就不光是方晚晴一個人的臉了。
“師叔,罷了。”
他輕歎道,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方晚晴心性有虧,不宜入我九華宗。若不加處置,此事也難以服眾。”
“傳掌門令。不僅是這一次,從今以後,未來十次入門試煉,九華宗都不會對方晚晴敞開大門。”
“師叔,您若想引她入門……且等六百年後,看她心性如何,再作打算吧。”
“六百年?!”
懷古真人大驚之下,將自己參差不齊的胡須都吹了起來,“她若不入內門,不得修煉之法,如何能活到六百年!此事若宣揚出去,方家和其他宗門都不會再收留她,她根本無處容身……”
掌門溫言軟語地回答:“活不到,那便活不到吧。難道九華宗,還要負責幫她延年益壽嗎?”
“師叔這般好心腸,不如效仿洞明峰外出遊曆,懸壺濟世,澤被蒼生,也好過救一個心術不正之人。您在原地停留太久,也該出去走動走動了。”
“………………”
聽到掌門最後一句話,方晚晴再也承受不住打擊,兩眼發黑,渾身一軟,無力地癱倒在地。
在極度恐慌和絕望之下,她再也無法保持優美的儀態風姿,暈倒時也不像電視劇一般充滿美感,而是直接仰麵癱倒,在地上鋪成了一個四仰八叉的“大”字。
那一刻,整個羨雲台都安靜了。
包括江雪聲和舒鳧在內,許多人都取出隨身攜帶的留影石,記錄下了這一幕珍貴的影像。
此時舒鳧還不知道,未來幾十年、上百年裡,這段快樂的影像都將在修仙界視頻網站上不斷流傳,為無數人帶來歡聲笑語。
雖然方晚晴本人已經在修仙界社會性死亡,但作為一種不可多得的搞笑素材,一個“現在不學好,長大變成方晚晴”的標誌性形象,她將在眾人心目中得到永生。
她的名字,永遠與笑話……不對,永遠與快樂相連。
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