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小寶以後,舒鳧沒再耽擱,一邊用靈力護住他心脈,一邊帶著他馬不停蹄地趕回魏城,交給醫修治療。
幸好,這孩子雖然已經奄奄一息,但到底撿回了一條性命。若再遲上片刻,隻怕便是藥石罔效。
小寶的母親千恩萬謝,自不待言。
舒鳧欣慰地想,至少,這個女人不會再變成祥林嫂了。
塵埃落定後,舒鳧和司非、鄔堯、江雪聲一道,再次來到魏城城主府,向魏天嬌說明他們這一行的收獲與見聞。
……
“在姚城花童廟中,神像內外兩側均設有結界,確保內中聲息斷絕。此前,魏城修士幾番探查,都沒有察覺異樣,一來是因為當時去得不巧,神像中並無孩童;二來便是因為,結界隔絕神識,讓他們對孩童遺留的意念都無從感知。”
“還有。姚、魏兩城的花童神像之間,存在某種共鳴。”
作為在場眾人中知識最淵博的大佬,江雪聲責無旁貸,主動承擔起解說一職,向魏天嬌解釋來龍去脈。
“所以,魏城神像之靈才能進入鳧兒夢中,讓她體驗姚城景象。也正因如此,我們才得知花童廟中機關何在。”
說到此處,他略帶責備地瞥了舒鳧一眼:“此舉甚是莽撞,以後不可亂來。”
“沒事,不就是在夢裡死一次?”
舒鳧不以為意,小口啜著魏大小姐親手端上的茶,隻覺得茶香美人更香,既養鼻子又養眼,“與那些遇害的孩子相比,我這點苦頭算得了什麼。要不是親身體驗一番,我也沒法輕易識破。”
江雪聲正色道:“在夢中體驗死亡,那也一樣是死。徒兒在我眼皮底下‘死’了一次,我卻救不了你,豈不是讓我為難?”
舒鳧:“……”
怎麼說呢,這可能就是江老師的奇妙自尊心吧。
“這一次,多謝兩位了。”
魏城城主魏天嬌、大小姐魏芷端坐在另一邊,母女倆一個明豔張揚,一個端莊嫻雅,都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人。
此次重逢,魏天嬌一改先前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態,再三向舒鳧和江雪聲鄭重道謝。魏芷剛從玄玉宮歸來,也特意出麵奉茶,感謝他們及時識破機關,救下了魏城子民。
“兩位客氣了。天下人救天下人,什麼宗什麼派,何必分得這般清楚。”
舒鳧拱手還禮,一邊偷眼窺視魏天嬌的神色,“魏城主,您以為呢?”
魏天嬌坦然道:“不錯。先前是我著相了,還不如你一個後輩看得分明。舒鳧小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舒鳧剛要答謝,卻隻聽她幽幽歎息道:“唉,若你是個男子多好,正好配我這女兒。如今上門求親的世家子弟,就算有幾分本事,也個個自視甚高,光是德行這一關就讓我看不過眼。”
“咳咳!”
舒鳧險些將一口茶噴出來,連忙起身施禮,“魏城主言重了,晚輩不敢當……”
她話音未落,便聽見一直含笑不語的魏芷開口道:“娘親,你又著相了。舒鳧是女子又如何?單就她這份聰明靈秀,俠義心腸,便可羨煞多少須眉。若她來提親,女兒也願意嫁啊。”
她扭頭衝舒鳧微微一笑,神態溫柔親昵,七分玩笑之外倒有三分認真。
魏天嬌娥眉微蹙:“那不行,我們魏城是要招贅的。江真人你看,要不這孩子就……”
江雪聲:“魏城主,你想都彆想。”
鄔堯:“本座呢?怎麼沒有人感謝本座?”
司非:“我記得,師父和師妹發現線索的時候,你剛剛被師父扔到殿外,正在掙紮著往裡爬。”
鄔堯:“……那是我的錯嗎?!!”
“你……”
江雪聲還沒來得及挖苦,魏芷便搶先一步道:“鄔前輩仗義相助,我們自然感激不儘。我剛從玄玉宮回來,師尊也吩咐我,在外麵要多聽您的話,尊重您、孝敬您,不能與您頂嘴。”
鄔堯:“啊?哦,哦……不愧是淩波的徒弟,還挺識相。淩波也真是的,跟小孩子瞎講什麼,顯得我很難伺候似的。”
然後,他就把自己盤成一個球,再也不說話了。
……
寒暄過後,江雪聲收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現場開設江老師小課堂,為眾人剖析局勢,解說他的推理。
他單刀直入,一開口便從結論說起:“魏城主,淩鳳卿在養鬼。”
“養鬼?”
魏天嬌麵色一凜,“江真人,你是從何處得知……”
江雪聲將袖一翻,伸手一一點出桌上幾樣物事:“城主請看,這些都是我和鄔堯在花童廟中發現的,淩鳳卿向花童奉上的‘供品’。除了靈石之外,更有鮫人鱗、黃泉花、九色鹿茸等,皆是靈氣或鬼氣濃鬱,有助於滋養魂體之物。”
“請問城主,何人,或者說何物,用得上這些東西?”
“師父,我知道。”
司非就像在搖光峰一樣,一本正經地舉手回答,“鮫人鱗、九色鹿茸,這兩者靈氣充沛,既可以用於生者修行,也可以用於豢養厲鬼。”
“不錯。至於黃泉花……”
魏天嬌斂目沉思,如花麵靨逐漸覆上一層寒霜,“花葉中含有劇毒,對活人無益。對鬼魂而言,卻是大補之物。”
舒鳧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心中暗道一聲草,這不就是我中二時期最喜歡的曼珠沙華嗎?
江雪聲接著道:“今日以前,那殘害幼童的凶手——也就是厲鬼,一直藏匿在姚城花童廟中。這厲鬼身負何種冤仇,為何藏身於花童廟,又為何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尚屬未知,還請魏城主多加留意。”
“至於淩鳳卿,他屢次前往拜祭,便是為了借‘供奉’之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靈物送給厲鬼。淩鳳卿陰險狡猾,早知有人監視,故意采取這種迂回手段,以免魏城主發覺。”
“厲鬼得了滋養,力量大漲,便能在魏城興風作浪。”
“如此一來,淩霄城——鵷鶵並未直接對魏城出手,不必擔心龍氣反噬。而魏城日夜為厲鬼所擾,無數小兒慘死,必定落得人人自危,家家戶戶不得安寧。屆時,淩鳳卿再散布流言,危言聳聽,全城上下人心浮動,又豈怕魏城主不降?”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以魏天嬌的悟性,他相信她定能參透。
——當年,姚城城主之所以歸順淩霄城,以至於姚、魏斷交,姚篁憤然出走,恐怕原因就在這裡。
可憐他直到今天,都不知道厲鬼就藏身在花童廟裡。
若非舒鳧這個外來戶,姚、魏二城中,又有誰會懷疑花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