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雪聲春風得意的笑容微微一滯,沉吟半晌,隻好無奈歎道,“你倒是聰敏,一開口便切中要害,讓我搪塞不得。”
“也罷,我說過從此不再瞞你,今日便與你好好理一理。”
舒鳧這三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就是填補了三千年間的空白,將過去與未來串連在一起。
三千年前的五鳳,以及如今流離失散、各自凋零的五鳳後人。
——在此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
江雪聲緩緩道來的答案,印證了舒鳧的猜想。
不僅說來話長,而且讓人有點想罵娘。
話說當年,江雪聲、風遠渡,以及其他四位族長投身封印,以龍鳳的天生靈氣,生生抑製住了肆虐五州大地的魔氣,將其鎖入地脈之中,千年來未曾泄漏一絲一毫。
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都說“造化弄人”,造化這東西,在凡人的語境裡,就是個喜歡玩弄人心的變態。
應龍君百密一疏,沒料到“天魔”這玩意兒不僅強悍難纏,還是個自帶金手指的外掛玩家,死後投胎轉世,竟然並非前塵儘忘、萬事皆空,而是保留了一部分前世記憶!
蓋因如此,天魔轉世為趙九歌之後,立刻便轉入暗處蟄伏,同時開始著手調查龍鳳後裔的下落,暗中設計加害。
根據江雪聲的推測,趙九歌多半還不知封印秘辛,但他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些個五顏六色的小彩雞,都是他不死不休的仇敵。
比起百年前才蘇醒的江雪聲,趙九歌綢繆已久,起碼領先了九百九十九步。
幸好,天魔外掛力度有限,一身渾厚修為都隨著轉世歸零,據說投的胎還不太理想,不得不從Lv1開始練級,老老實實地引氣、鍛體、紮馬步,光是升級就花了上千年。
若不是有這麼一段緩衝期,隻怕人間早已掀起腥風血雨。
但即使如此,留在人間的龍族和鳳族,仍然吃了不少苦頭。
要知道,神獸原本就子嗣艱難,下蛋如抽卡,生育率比限定SSR的掉率還低,再時不時被人掏個鳥窩、偷個鳥蛋,或者一把火燒了棲身的森林——就相當於盜號碎卡,這誰遭得住啊?
再加上龍鳳(包括上一代的鵷鶵)不講究純血主義,異族通婚盛行,神獸血脈越混越稀,好像兌了水的葡萄酒,漸漸就隻剩下果汁味兒了。
“其實,血脈斷了就斷了,神獸並不比誰高貴,算不得什麼要緊事。”
江雪聲神色從容,道出的話語卻足以讓淩霄城主吐血三斤,“隻是說來不巧,如今我們掌握的淨化魔氣之法,條件極其刁鑽,非五鳳後裔不得成。雖說用不著純血,但至少……對了,至少不能弱於那隻長著翅膀的貓。”
舒鳧心思一轉,插話道:“淩霄城這一窩鳥人都沒有翅膀,他們是不是連橘貓都不如?”
江雪聲秒答:“是。不過,血脈稍微稀薄一些,可以用修為和人數來湊,這也是我保下淩青月一家的緣由。”
“簡而言之,五鳳血脈越純、修為越高、人數越多,成功的可能性便越大。”
“百年來,我動用了手頭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踏遍山川,尋找五鳳後裔的下落……隻可惜,鳳與鸑鷟兩族,至今仍然音訊渺茫,不知是否還有血脈傳世。”
“為什麼?”
舒鳧聽他說得凝重,不禁也跟著憂心忡忡,“隻有這兩家音訊全無,是不是因為他們特彆剛,所以被魔修迫害得特彆厲害?”
江雪聲嚴肅道:“不是。因為鸑鷟首領是鐘不愧,而鳳族後來的首領,連鐘不愧都不如。”
舒鳧:“……”
好端端的,你怎麼罵人呢?
江雪聲還沒罵完:“我有時候覺得,風遠渡與其一心和我分個高下,耗儘心血鑄造魄月琴,倒不如早些成家,或者培養一兩個能扛事的孩子。”
“他不解音律,從頭學起,鑄一張琴難於登天,更何況還是靈器。隻為與我較勁,苦心孤詣,絞儘腦汁,最後還不是成了你的重劍?”
舒鳧:“……”
大哥,彆罵了彆罵了。
我仿佛聽見鳳哥在地底猛男落淚,為你的騷話,也為我的琴。
若他重回人世,第一個要殺的,也不知是我還是你。
……
聊騷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彆快,兩人一來一往之間,魏城已經近在眼前。
“鳧兒,過來。”
江雪聲按低飛毯準備降落,同時順理成章地抬手環過舒鳧腰際,攬著她從雲端一躍而下。
“……”
舒鳧見他轉變身份如此自然,心中隱隱有些悔意,覺得自己這回一時心軟,讓這個狗男人得手太過容易,平白送了他一筆嘚瑟的資本,忍不住酸溜溜地開口頂他一句:
“先生,你不覺得我們這樣,還差些什麼嗎?”
比如告白啦。
以及告白啦。
還有告白啦。
“差些什麼?”
江雪聲攜著她輕盈落地,一垂眼便瞥見少女白淨的額頭,忍不住湊近她失笑道,“怎麼,嫌方才太過倉促,現在補一次?”
舒鳧立時會意,滿臉嫌棄地“噫”了一聲,一個戰術後仰滑退三步,誇張地舉起雙臂阻擋:“大哥不要啊!就算是裝的,這也太油膩了!”
咣當。
江雪聲難得戲精一回,還來不及收起他故意為之的油膩演技,便隻聽見一陣沉悶的鈍響傳來。
“………………”
距離他們不遠處,一輛做工精巧的輪椅翻倒在地。
而輪椅的主人——謝·醫學奇跡·芳年正直挺挺站在一旁,神色幾度變換,目光陣陰陣晴,戴著茉莉花串的手抬起又放下,仿佛想給江雪聲腦殼上來一刀,又唯恐臟了自己纖塵不染的素淨衣袍。
“你……曇華真人,難得我心血來潮,前來看看你們是否安然無恙。我實在想不到,你表麵光風霽月,私下裡竟有這般癖好,連如此年少的弟子都不放過。”
江雪聲:“……不是,你聽我解釋。”
舒鳧:“不是,他表麵哪裡光風霽月了?他根本就是表裡如一的狗,我不允許你這樣抬舉他。”
謝芳年:“?”
江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