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師小樓昂首挺胸,頭一次有了幾分意氣飛揚的神采:
“龍君,你隻管回朔月城便是。五州陣法之事,有你或無你,我都能處置得一樣漂亮。”
“……”
說實話,江雪聲對這個遊手好閒、玩世不恭的後輩並不放心。
但他看得出來,師小樓滿口“事不關己”,卻並非真正天性涼薄。大是大非之上,他決不會行差踏錯。
時間緊迫,縱然江雪聲有心囑托千言萬語,最終隻能凝練為一句——
“多謝。抱歉。”
師小樓雙手籠在袖中,像是連話也懶得答,隨口“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向他擺了擺手。
“……”
直到江雪聲的氣息消失,師小樓四下環顧一番,方才漫不經心地踱至陣法中央,袍袖一揚,亮出一柄寒光熠熠的利刃。
“……唉。按理說,如此強悍霸道的陣法,合該龍君、鳳君這樣的大能出手,以靈力灌注其中,再由我施法疏導,才有可能動搖一二。”
“我修為淺薄,又不想牽連族人,也隻能用這種最笨拙的法子了。但願這樣一來,一切都隻算我一人所為,不會再有人找上青鸞……”
他一邊苦笑著自言自語,一邊以鋒刃抵住掌心,劃開一道長而深的傷口,讓鮮血沿著指尖淅淅瀝瀝滴落。
“嘶……疼疼疼。疼啊。真沒想到,我還有用上青鸞血脈的一日。”
“所以說,我隻想做一隻普通的雞啊……”
……
……
與此同時,在紫微秘境中,舒鳧也察覺到了江雪聲的“失聯”。但如今情勢緊張,由不得她分心思索。
另一邊,謝芳年擋在她與魔修之間,掌中一道劍光縱橫揮灑,自在翻飛,竟是連一滴水都潑不進來。
他的術法花哨而綺豔,令人目不暇接,劍上卻沒有半分修飾,一招一式都樸素得驚人。
然而,偏偏就是這般穩紮穩打、樸實無華的劍法,似一麵銅牆鐵壁,擋住了狡慧魔君花樣百出、奇招頻現的攻勢。
狡慧魔君一擊不成,二擊失手,三擊漸感壓力,整個魔都有點不太好,差點被他給打自閉了。
他臉色發黑:“怎麼回事?謝芳年怎麼會在這裡?而且,他的劍……”
凝露同樣愕然,有意壓低嗓音道:
“趙九歌分明說過,他已經與淩山海達成共識,淩霄城不會出手,這些旁係和外姓弟子的生死也無關緊要……難道說,姓謝的真與淩山海決裂了?”
她這句話沒用傳音,刻意讓舒鳧聽見,顯然是存了挑撥離間之心。
舒鳧:“……”
哇噻,這可真是個大新聞,雖然我一點都不吃驚。
——神獸中都有帶路黨,野心勃勃的老黃雞隔岸觀火,準備坐收漁翁之利,難道還是什麼新鮮事嗎?
隻可憐這些小黃雞,還不知自己對淩霄城最大的貢獻,就是用來上桌獻祭,成為一桌酥脆金黃、香飄十裡的全雞宴。
尤其是淩川,舒鳧剛鬆開他的雞脖子,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另一具屍傀伸爪擄去,揪著他胸口一通叫囂:
“都退下!誰敢過來,我就將他的心掏出來!!”
淩川:“?????”
——如此萬眾矚目的尊貴VIP待遇,他一點都不想要好嗎?
淩霄城弟子:“……”
說實話,被人威脅太多,他們現在已經有些審美疲勞了。
愛殺不殺,累了,毀滅吧。
舒鳧:“呃……”
不僅被一具屍體綁架,被屍體威脅,還被屍體襲胸,這大概也是一種難得的雞生經驗吧?
眾人各懷心思,是人是鬼都在秀,隻有黃雞在挨揍。
同時,來自屍傀的精神打擊仍在持續,舒鳧一邊為淩川落下鱷魚淚,一邊繼續全力以赴對抗凝露魔君的琴音。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與凝露硬拚靈力,實際上也沒這個必要。
就在僵持半刻鐘後,她便等來了自己一直在等的“轉機”。
——從遙遠的海平麵上,蒼茫迷離的海霧之中,緩緩浮現出一條形似孤島的大魚。
“……什麼?”
凝露察覺異樣,美目微眯,但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聽見了一道嘹亮、高亢、令人頭皮炸裂的獨特樂音——
這
這
這
這他娘的不是嗩呐嗎!!!!!
——不錯,那正是如假包換的嗩呐曲。
在那條抹香鯨一樣的大魚背上,依稀可以看見十餘道人影,各自懷抱樂器,二胡、嗩呐、琵琶、大鼓……不一而足,神情肅穆如軍旅出征。
也有些不帶樂器的,比如九華宗的昭雲、戚夜心和雲英,天衍門的季韶光,玄玉宮的魏芷等等。除了搖光峰的昭雲之外,其他人的神色都有幾分複雜,或許是因為眼前的情景不像決戰,更像拉歌。
當先一名身穿五彩羽衣的女子,乃是鸚鵡化形,數十年如一日鐘情柳如漪,因此練就一手出神入化的嗩呐曲——《百鳥朝鳳》。
柳如漪:……不了吧姐妹???
不過這一次,鸚鵡演奏的不是自己最拿手的樂曲,而是——
“三,二,一。司非師兄,你可以開始唱了。各位道友,煩請助師兄一臂之力。”
然後,鮫人清澈優美的嗓音,與搖光峰民樂團雄渾激越的演奏一同,響徹了整片黑雲翻墨、惡浪摧城的大海。
一聲破障。
一曲破邪。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妖)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凝露:“?????????????????????”
——你媽的,這個正道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