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顧真和陳素雲都沒有睡好。
家裡放著大大小小需要打包的東西,碗筷衣裳、被褥電燈,書本雜物。隻等著明天一早,梁叔開著三輪車來,接她們去往新家。
本來料想貧瘠的家庭能有多少值得搬走再利用的東西呢?可看著一件一件充滿著故事的舊物被裝起,屋子變得空空蕩蕩,顧真和陳素雲都十分感慨。
陳素雲指著一盞印花的玻璃電燈,在這個年代,那恐怕是顧真家裡最值錢的東西了。
“那是你爸爸送我的。”
顧真嗯了一聲:“我記得,在我十歲的時候,爸爸在麵粉廠賺第一筆錢的時候買的,是他送給你的。”
“他說是補他送給我的結婚禮物。”
陳素雲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微光閃閃。
她又想起了顧光耀,那個對她很好的男人,為人正直,勇敢,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們家會幸福快樂的一直過下去。
顧真知道,父親始終在陳素雲心裡有一個位置,那就夠了,人要向前看。
“媽,說說梁叔吧。”
顧真故意岔開話題:“說說你們當年的事!”
陳素雲笑著講:“當年啊,他是生產隊裡的大高個,想不認識他都不行,喜歡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顧真津津有味的聽著,時不時的插一句嘴,調笑陳素雲,直到月亮正中,母女倆才實在抵擋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顧真怕自己睡過時間,悄悄將手機設置了個體感鬨鐘,讓自己能提前一個小時起來,為母親準備好衣裳妝容和早飯。
小露通過振動將顧真喊醒,顧真看了看時間,五點。
她穿好衣裳,悄悄起來,去外屋將泡好的米放進鍋裡,添水,燒火添柴。壇子裡醃製的脆蘿卜、黃瓜、青柿子還剩下最後一碟的量,顧真將它們全部盛出來,擺在桌上。
籃子裡還剩下三個雞蛋,洗乾淨之後,等鍋裡的水開之後下鍋。
陳素雲睡飽了睜開眼,看見顧真已經在炕上放好了桌子,擺上香噴噴的白粥,下飯的小鹹菜。
她聞到白粥的香味,肚子裡咕咕叫了起來。
顧真聽見笑:“媽,今天你可能會忙到很晚都吃不上飯,所以你得吃兩個雞蛋!”
說著,顧真將剝好的兩個光滑渾白的雞蛋丟到陳素雲麵前的碗裡。
陳素雲坐起身,揉揉眼睛,看著顧真煞有其事的樣子,問:“小大人,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顧真繼續剝雞蛋,隻是笑笑,沒說話。
她當然知道,前世她就參加了陳素雲和楊春生的婚禮,陳素雲忙活了一整天都沒吃上東西,晚上還要照顧喝成醉鬼的楊春生,並打掃酒席過後的殘局。
顧真記得那時候陳素雲也是笑著的,但那種笑容更像是勉強,更像是在委曲求全。
顧真喝一口粥,也吃了一個雞蛋,她也要保持體力,應對各種情況,畢竟她聽說方遙會來,她還親自寫了方遙父親的請柬,更加深了這種可能性。
吃過飯顧真快速刷碗,將鍋裡溫著的水盛到瓷盆裡,陳素雲和顧真依次洗漱。
顧真幫助陳素雲穿好衣服,編好頭發,又幫她畫了眉毛,鋪了粉,最後再抿一抿胭脂,顧真看著鏡子裡的女人,隻覺得陳素雲比昨天更美更好看了。
顧真看了看時間,馬上就要六點了,她摸出寫著新娘二字的禮花,小心翼翼彆在陳素雲的胸口上。
這時,胡同裡傳來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新郎’也踩著點來了。
陳素雲坐在炕上,緊張的抓著顧真的手,顧真拍拍她的手背,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我得去給梁叔開門!”
隔著柵欄門,顧真看見梁振華穿的西裝筆挺,胸口彆這個紅色的禮花,上寫著‘新郎’二字。
“梁叔,原來你打扮打扮這麼英俊啊!”
顧真說的是心裡話,以前的梁振華節約,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倒是舍得往陳素雲家扛東西。
梁振華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知道真真嘴甜,梁叔給你準備的大紅包,你先拿著。”
顧真笑盈盈接過,把門打開:“這是過路費嗎?”
這一句話又把梁振華逗笑,他解釋:“你的紅包最大,我怕一會弄混,給了彆人咱們不就虧了!”
倆人說說笑笑往屋裡走,天剛蒙蒙亮,屋子裡還點著燈。
梁振華一進屋就看見了穿著嫁衣的陳素雲,她低著頭,不敢去看梁振華的目光,梁振華也趕忙彆過臉去,可是陳素雲美麗的模樣就印在了他的心裡。
“就……搬這些東西是嗎?”
梁振華對著母女倆整理出來的大包小包比劃,下了力氣去搬,一件一件將東西搬到了車廂裡。
梁振華返回屋子,四處瞧了瞧,問:“沒有什麼需要帶走的了吧?”
顧真指著陳素雲:“帶走我媽吧!”
梁振華和陳素雲對視一眼,紛紛臉紅。
顧真推了梁振華一把:“梁叔,你得把我媽背到車上,錯過吉時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