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什麼理智,什麼法律,什麼規則,一切的一切,都遠去了。
與此同時,舒夭紹那堅固的,一直以來都不曾有過任何動搖的價值體係,也塌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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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是在醫院裡醒過來的,她的病床邊,沒有陪護人。
也是,人本就生來孤獨。
因為清醒地認知到自己在那一瞬間喊毛泰九,是出於怎樣惡毒的,不可理喻的心思,舒夭紹一向堅強的內心,崩潰了。
在後續的日子裡,舒夭紹過得有些渾渾噩噩。
之前舒夭紹遭遇的車禍事件,關祖就認定是慈愛聾啞人學校的校長李江碩買|凶|殺|人,他調查的方向是對的。關祖利用這個國度的財閥有求於他,幾乎是沒幾日就將事情給查了個水落石出。
那個司機確實是被買通了,因為賭博欠債,為了一大筆錢還債,才接下了殺死舒夭紹的生意。可是□□的人,卻不是慈愛聾啞人學校的校長李江碩,而是霧津“靈光會”的某個“虔誠”的信徒,對舒夭紹這種“異教徒”竟敢汙蔑“神聖慈愛”的長老李江碩的行為看不過眼,“自發、主動”地買.凶.殺.人,反正,和校長無關。
這個虔誠的信徒,已經被關祖送進監獄裡去了,可是這並沒有傷害到李江碩一分一毫,因為雖然事情因他而起,可他並沒有指示那位教徒這麼做,是這個教徒自己偏激,自作主張罷了,所以,李江碩他依然是大名鼎鼎的慈善家、仁愛虔誠的宗教徒、令人敬仰的聾啞學校校長。
“你在聽嗎?”關祖的聲音有些疲倦,“非常抱歉,即使知道背後的事情不簡單,但是現在的情況看來,也無法追究到他了。”
舒夭紹得知了結果,拿著電話,靜靜地站著,沒動,也沒吭聲。
“保鏢說你這幾天狀態不好,是因為這個嗎?”關祖頓了頓,出聲安撫,“啾……你彆擔心,正義是必勝的,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我過幾天就會去找你了,相信我,好嗎?”
以往,麵對這樣的結果,舒夭紹會很生氣很生氣,可是現在,她心疲力竭地覺得自己可能沒有資格生氣了。
一個想要違法犯罪,想要殺人的人,不論她想殺的人,究竟是不是該死的人,她都不是正確的。
她背負上了罪惡,這罪惡的包袱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她掛了電話,沒有回應好,也沒有說不好。
一個自己成為了惡龍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追究彆人的罪惡?不覺得虛偽嗎!?不覺得惡心嗎?!不覺得可笑嗎!?
她這樣的人,變成了這個樣子的她,又哪裡值得彆人的喜歡?
舒夭紹覺得自己不配,這是褻瀆了他們滿腔的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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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日終於抽空回了舒夭紹的信息,還與徐友真聯係,跟進了霧津這邊的事情的進度。
得知針對這個案子,李江碩等人還請出了業內鼎鼎大名的黃律師,企圖利用本國所謂的“前官禮遇”來贏得這場官司的時候,金光日還有些氣急敗壞。
前官禮遇是指南朝鮮法律界的一種潛規則,指法官、檢察官和政府部門高層官員退職後轉行擔任律師事務所或大企業的律師和顧問,享受在職時期般的待遇。【②】
李江碩等人請出的黃律師,就是一個能夠享受到所謂“前官禮遇”的大律師。而這個“前官禮遇”,在這個聾啞學校裡校長、教務主任與教員性|侵聾啞學生的案件裡,具體表現為——黃律師穩贏!
因為黃律師享受“前官禮遇”,所以他所擔任的律師參與到法庭上,他都會贏,不論他是原告的律師還是被告的律師,就算是為性|侵未成年聾啞學生的人渣辯護,黃律師也會贏,因為所謂“前官禮遇”就是,一般都判他贏!
這就是為什麼金光日得知這件事之後會破口大罵了,就連他,也為某些人的毫無底線與無恥之尤而感到震驚。
令金光日更驚訝的是,他以為對於這件事,舒夭紹必然會惱火至極的,可是舒夭紹卻幾乎沒什麼表現,甚至不怎麼和他交流。
所以,金光日的電話,一般都是徐友真在接,這一次也不例外。
“那個,金光日檢察官,智慧她……”徐友真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智慧的狀態不太好,她也許是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金光日頓了頓,隱約猜到了什麼,抿了抿唇:“你告訴她,我這邊已經準備掃尾工作了,我很快就會過去找她的。”
“好的。”
徐友真不敢說的是,智慧在那個晚上之後,似乎對一切都充滿了愧疚和自我懷疑,所以她不是生氣或者其他什麼原因而不願意接金光日的電話,她完全是出於覺得自己沒有麵目去麵對金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