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夭紹站了起來,從男人的身後擁住了他,將臉深深埋在了他的背脊上。
手臂下的那原本劇烈起伏的腹腔,在這片寂靜中,逐漸地平複了下來,恢複成穩定的微弱的起伏,就仿佛被她抱緊了的人,終於恢複了冷靜一樣。
這隻是臆想罷了!
徐仁宇壓根沒有恢複冷靜,他隻是氣恨到了極致複歸於詭異的冷然罷了,呼吸不再急促,手指不再微顫,可他隱匿在黑暗中的眼,卻逐漸地凝聚起了黑色的漩渦,像是一個有毒的詛咒。
微微張嘴,深深地哈了一口氣,徐仁宇竟然輕輕笑了起來:“因愛你啊……”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溫柔,似乎是對一隻不懂事的小貓咪鬨騰惹事一樣無奈的溫柔,那似是感慨似是歎息的尾音,消失在了詭異的低笑聲中。
窩草!舒夭紹心中警鈴大作,這是玩脫了嗎?
她條件反射地想要後撤以保留安全距離,然而不待她鬆開對方收回自己的手臂,徐仁宇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緊緊地將她的手臂扣在自己的腹部,強行讓她將自己抱得更緊。
徐仁宇抓著他的手,輕而易舉地在她的懷抱裡轉身,反扣住舒夭紹的頭,用力地將她深深地按在了自己冰冷的懷中——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配得到他的財產?”
他輕柔聲音,在呼吸困難的舒夭紹的頭頂響起。
【哦豁,這是一道送命題!】
係統毫不懷疑,要是舒夭紹回答錯誤,那這瘋子可能真的會直接寧斷它家宿主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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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紹是不懼怕送命題的,但前提是她得有答題的機會。
徐仁宇這個瘋子把她的頭死死壓在懷裡,她都快窒息了,根本說不了話。
她隻能放任自己的本能,為了獲取更多的氧氣,開始在他的懷裡掙紮了起來。
可是徐仁宇像是徹底被激怒了,舒夭紹呼吸不過來了在掙紮,他反而瘋了一樣地更用力將她抱緊,仿佛恨不得就這樣將她徹底地摁進自己的骨血中,仿佛恨不得就這樣——殺了她!
“憑什麼!?我問你憑什麼?我哪點不如徐誌勳那個蠢貨!?”
他是真的失控了,本能地嘶吼了起來,宣泄著自己壓抑了多年的戾氣。
“我也是徐宗賢的兒子,那是我該得的!”
“這個世界難道不就應該是這樣嗎?隻要我向他證明我足夠強大,那麼繼承人就應該是我!”
“徐誌勳這種愚蠢的臭蟲算什麼?你竟然要我主動放棄?讓他成為繼承人?!”
“你回答我啊李因愛!”
男人像是一頭反瘋了的野獸,滿麵猙獰,眼睛遍布血絲,紅著眼眶,額角、脖頸處的青筋暴凸著,他咬牙切齒地質問——
“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不配?!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私生子,我就該讓位!?”
“憑什麼?!這究竟是憑什麼!!!”
“我想成為私生子嗎?!我的生母想要成為第三者嗎!?”
“這是他們欠我們母子的!!!”
“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舒夭紹掙紮累了,脫力地靠在他懷裡艱難地呼吸,徐仁宇發瘋,係統心驚膽戰,她倒好,還在翻白眼——尼瑪的讓我回答你,你他嗎倒是給我個說話的機會啊小瘋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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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一次性傾瀉的憤懣和戾氣可能也是有閾值的,徐仁宇發了一通瘋之後,喘息著也說不出話來了,然後他就發現懷裡原本還在“活蹦亂跳”(?)掙紮的人,現在死魚一樣軟綿綿的,無聲無息,一動不動地整個攤在了自己的懷裡。
徐仁宇猙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一種無名的恐慌直擊心臟,他猛地反應了過來,一下子就鬆開了舒夭紹:“因愛!?因愛你怎麼樣?”
寒意竄上了頭皮,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自覺的恐慌,大腦一陣陣地發暈,徐仁宇的手都抖了起來……
不,不可能的,怎麼會,怎麼可能……
大概是徐仁宇的表情實在是太恐怖了,係統忍不住開口——
【他該不會以為你窒息死了吧?】
舒夭紹:“???”不至於不至於。
但是徐仁宇可能真的是這樣覺得的,畢竟剛剛掙紮得挺凶的,然後一下子就泄力癱了,特彆像電視劇裡被掐死被悶死的場景。
在徐仁宇徹底陷入慌亂之前,閉目養神的舒夭紹倏地睜開了眼睛。
冷汗淋漓,神色痛苦的徐仁宇:“……”
舒夭紹歎了一口氣,伸手抹了抹僵住的某人浸滿了冷汗的臉:“本來想罵你的,想想……還是算了。”
“因愛!”徐仁宇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剛剛還以為自己失控,把因愛給……仿佛從熔爐煉獄裡,重新被拉上了天堂,還好,還好,她沒有事。
“抱歉,抱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徐仁宇現在整個人都在瀕臨崩潰的邊緣,人能一次性來幾次大起大落?他自詡足夠的冷靜,現在卻也頭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抱緊舒夭紹的本能——
劫後餘生一般地抱緊他失而複得的珍寶的本能。
舒夭紹被他抱的死緊,高仰著頭,下巴擱在徐仁宇的肩膀上,她的手還在他臉上,又輕柔地上下撫摸了幾遍,她的聲音輕輕的、緩緩的:“冷靜點,我在這裡,冷靜點,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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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過了十分鐘,可能過了二十分鐘,徐仁宇好像終於冷靜下來了,沒有在瘋狂地抱緊她,失了魂一樣喃喃自語地說著對不起的話。
舒夭紹稍微推了推他。
徐仁宇閉上了眼,深呼吸了一下,緩緩鬆開了她,他不知道自己要以什麼表情來麵對舒夭紹,他甚至覺得自己剛剛發瘋的舉動,根本無從洗白。
舒夭紹抬頭看他,他抿了抿唇,狼狽地避開了她的眼。
“我要你看著我。”
徐仁宇的呼吸猛地加重了幾分,他幾番心理建設,才終於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舒夭紹。
看著舒夭紹平靜又溫和的眼,徐仁宇那漆黑雙眼中的痛楚無處躲藏,他抿了抿唇,咬緊了牙關,好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就泄氣了,頭發濕透,滿臉是汗,狼狽又可笑,他也自嘲地咧嘴笑了,說:“因愛……不管你怎麼想的,今天之後……”
他倏地停了下來,喉嚨裡哽咽著的,全是艱澀的苦楚。
像是從喉嚨裡摳出來的字眼,他的聲音沙啞到了極致,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離開我吧。”
離我這種瘋子……遠一點,再遠一點。
心臟猛地像是被一隻凶戾的手掌穿透,破洞處呼啦啦地席卷著冰冷又血腥的痛楚,可他依然自嘲地笑著,自虐一般地想到——
離我遠遠的,像我生母說的那樣,離我遠遠的……
永遠、永遠不要再為我回頭,徐仁宇……
不值得。
徐仁宇痛到了極致地閉上了眼,一滴水珠自眼角滑落的同時,是那雙溫柔的手掌,捧起了他的臉……
“你到底在糾結些什麼呀?”舒夭紹將他臉上的汗與淚一並擦去。
徐仁宇睜眼,痛楚的眼睛凝視著她,有些怔怔的:“因愛……”
舒夭紹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順著黑發,繞到了他頸後,用了點力將他的頭拉下來,她也墊起了腳,抬頭,輕輕地吻住了他顫抖著的嘴唇,那染著淚意的鹹味,與泛著心意的苦澀的嘴唇。
“我啊,從來沒有覺得你不配。”
“我隻是覺得,我的小徐,值得更好的。”
“所以才不想讓那點東西,絆住了你的腳步。”
“我們仁宇啊,值得這世間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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