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爺隻是個七品縣令,家裡一個三進的宅院,說小不小,但說大也絕不算大,元蘅走出閨房沒幾步,就能聽見前頭傳來的熱鬨聲音。
她此刻想起查梁那張人模人樣的臉就想吐,自然不肯去前頭湊熱鬨,因此在聽見丫鬟說讓她去前廳拜見查知州夫婦時,她目光微微一動,對那丫鬟道:“你請我父親到南書房去,就說我有話要同他說。”
那丫鬟領命前去,元蘅腳下一轉,就朝著南書房而去。
沒過多久,元老爺就走了進來。
元父家中行三,今年也才三十四歲,相貌生得俊逸,頷下一縷胡須,言行舉止溫文爾雅,聽說年少時也是京城裡不少女子傾慕的美男子。
元蘅如今這副明豔的樣貌,多多少少也同他有關係,見他進來,元蘅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展顏笑道:“父親安好。”
元老爺心情不錯,擺擺手道:“從遠兄還在前廳等著,你有什麼話快些說。”
從遠便是查知州的表字,元蘅聽見兩人連表字都稱呼上了,立即走近幾步,親昵道:“爹爹,我方才在前廳隔間偷偷瞧見他了。”
女兒口中的“他”是誰,元老爺自然猜得到,看女兒麵上含羞之態,他抬手點點她的額角,“不知羞。”又道:“既然你也滿意,方才喚你過去,你怎的不去?”說是讓女兒去拜見查知州,其實是讓兩家兒女說說話,相看相看。若無意外,今個兒就要將婚書簽下了。
聽了這話,元蘅嬌俏地吐了吐舌頭,歪了下頭才道:“那查公子家世才貌都好,隻是女兒不知他品性如何?”
聞言,元老爺便笑道:“查家是書香門第,照為父看,錯不了。”
元蘅便道:“既然父親如此篤定,何妨讓女兒試上一試?”
元老爺聞言一愣,“試?”
元蘅點頭,說道:“我才看了那查公子一眼,今個兒就簽下婚書未免太過草率,況且安州城與咱們樂安縣相距甚遠,誰知那查公子是否表裡如一?爹爹不妨請查大人在家裡住上一晚,再給查公子單獨安排個地方,女兒自會派人前去試探。”
元老爺有些不讚同,“簡直是胡鬨,查公子是客人,你怎能……”
元蘅立刻道:“可他都與女兒定親了,咱們與查家的關係隻差簽婚書了,如今誰不知道他是女兒的未婚夫?我元蘅要嫁的男兒,必定是才學品貌樣樣出色的,若他真是那樣的人,試上一試又何妨,大不了明日女兒做小伏低去給他道歉。”見元老爺麵露遲疑,元蘅挽住他的胳膊搖了搖,“爹爹~~”
元老爺被她這麼一撒嬌,無奈道:“那好吧!隻許你任性這麼一次。”他豎起一根指頭。
元蘅鬆開手,展顏朝他行了一禮,“那就謝謝爹爹了。”
等元老爺離開,元蘅臉上嬌俏明媚的笑容轉瞬消失,她懶懶地坐到了椅子上,身子沒骨頭似的靠在了書房桌案上,好似一根纖細的柳枝。
係統對她收放自如的表演目瞪口呆,歎服道:【親,你生錯了時代,要不然你肯定能拿一個奧斯卡影後!】
奧斯卡影後是什麼?元蘅正想要問,從係統那兒獲得的知識卻轉瞬給了她答案,她有些無趣地垂下腦袋,手指把玩著桌上的白玉鎮紙,慢吞吞道:“生母早逝,繼母不慈,我要是沒點心計,怎麼在這家裡混下去?”
元蘅想起方才她撒嬌時,她爹那無奈又寵溺的表情,心裡便有些難受,這麼多年了,她在他跟前討巧賣乖,她以為他是真心疼愛她的,她以為即便繼母不慈,隻要她還有她爹做後盾,便沒什麼可怕的,卻沒料到,什麼都是假的!
想到未來他對她不聞不問,任她遭人踐踏,元蘅心裡又冷了幾分。
她坐直身,走出書房,讓人把蔣媽媽叫來。
蔣媽媽是她乳娘,也是她娘唯一留給她的人,她記得在係統給她看的未來裡,蔣媽媽陪著她到了查家,後來卻無緣無故失蹤了,查家對外稱蔣媽媽逃走了,元蘅卻覺得蔣媽媽一定是被那些人害死了,她不相信跟了她這麼多年,對她、對蔣家忠心耿耿的蔣媽媽會做逃奴!
蔣媽媽是蔣家的家生子,後來隨著蔣小姐來到元家,蔣小姐去世後,她又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大小姐長大,她自己的孩子早夭,多年來早就將大小姐當做了自己的孩子,對她的情緒頗為關切,見大小姐神色有異,忙關切道:“小姐您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元蘅搖搖頭,將蔣媽媽拉到花園空曠的地方,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蔣媽媽聞言,有些震驚地看著她,“小姐,這……”
元蘅冷靜道:“奶娘,你就照我說的做吧!”
蔣媽媽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帶了個包袱離開了元家。
等到傍晚時,蔣媽媽帶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女人從後門進來,有人問起,她便說是遠房侄女,近日府裡缺人,帶來打個下手。
轉眼間夜幕低垂,元老爺請未來親家熱熱鬨鬨用過飯後,又暢談了幾番,等到了歇息的時辰,便將人送入了客院。
“這院子也忒小了,連咱家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等元老爺等人離開,查梁麵上的笑容垮下來,嫌棄地看了眼這隻有兩間大房的院子。
查知州冷淡地看了兒子一眼,“那元季隻是個七品小官,能有這宅子就不錯了。你這幾日好好定心,否則我看你一輩子都娶不上媳婦。”
查梁道:“要不是看那元蘅生得不錯,區區一個七品官的女兒,我才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