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嘴上說著在這兒等, 實際等陸衙內等人一出酒樓就立刻跟了上去。
高甲如今是真心實意為廖甜兒著想, 見她要跟上去看熱鬨, 有些不讚同,說道:“小姐,那陸衙內雖說誤打誤撞幫了咱們,可看他行事做派, 可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且不論是單家還是那位陸衙內,都不是咱們能招惹得起的, 還是儘早出城遠離這些是非吧!”
若是早知道入城會發生這樣的事,高甲寧願繞遠路也不願意帶著廖甜兒入城。況且廖甜兒體弱,今個兒折騰出這麼多事,高甲有些擔心她吃不消。
元蘅心裡明白高甲的顧慮,若她真的是廖甜兒,她也會選擇待在酒樓裡,等陸衙內回來, 向他道謝後再離開,可……她是元蘅不是廖甜兒啊,而陸衙內是陸與,既然這樣,有什麼好擔心的?
況且,那單霸是命運推手給她準備的,她得親眼看著他被打趴下!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給高甲聽, 元蘅腳下的步子慢了些,她的雙眼盯著前麵陸衙內的車駕,嘴上卻對高甲道:“高大哥,當單霸帶著人將我堵在客店裡時,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高甲一愣。
元蘅繼續道:“我當時隻感覺到了羞辱,恨不得一刀將單霸殺了。”
“小姐……”高甲忍不住露出驚訝來。
元蘅繼續道:“或許在你眼裡,我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當遭受單霸侮辱時,我應該瑟瑟發抖地躲在一旁,或者在單霸等人的調戲下哀泣哭求。可我不會,想必你也明白,在單霸那種惡徒跟前,你越是軟弱,他們便越要欺辱於你。”
想起離開客店時聽到的那些議論,高甲頓時陷入了沉默。
元蘅接著道:“你說要遠離陸衙內這樣的人,恰恰相反,我覺得若是能搭上陸衙內的關係,那才算是找到了依仗。”
提起陸衙內,高甲仍是不能讚同,下意識想要再勸,卻被女子那雙光華灼灼的美目看得失了言語。隻聽她道:“單家在這縣城裡肆意妄為,身邊還有高手保護,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可是陸衙內一來,單霸和他那群嘍囉再不敢出言放肆,即便陸衙內將單霸吊在酒樓裡供人取樂,他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那年渙武藝何其高強,可在陸衙內跟前卻乖順得像條家犬……這就是權勢。咱們無權無勢,若是不想再像今日一般被人肆意欺淩,就隻能攀附上有權有勢之人。”
高甲無言以對,不得不承認廖甜兒說得對。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個在他眼中嬌弱可憐的少女,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這的確是個可以攀附的機會,隻是小姐您不必親自……”
他還沒說完就被元蘅打斷,她道:“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想我可以去尋我那成了狀元的未婚夫,在今日之前我也是這般想的,可他除了一個狀元的功名,同樣無權無勢,等做了官,也隻是從七八品的小官做起,京中權貴如雲,若是哪天真有人要對付他,誰能攔得住。”頓了頓,又道:“況且,你們真覺得我那未婚夫還會要我?”
聽得這話,不說高甲,廖甜兒那小丫鬟及另外兩個鏢師,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丫鬟無措道:“小姐您怎麼會這麼想?許公子可是親自送了信讓您進京與他成婚的,他怎麼會不要您?”
元蘅心想前頭鋪墊那麼多,總算說到這個事了。麵上卻露出些許失落來,“你沒聽見單霸今日說的話?”
那小丫鬟頓時苦了臉,搖頭道:“小姐,許公子人那般好,怎麼可能背信棄義去取相府小姐呢?一定是那惡霸故意誆您的!”
元蘅說道:“娶了相府千金便能一步登天,若你是他,你如何能不動搖?”元蘅心裡明白,如今的許夢光,是個自私自利的奪舍者,小丫鬟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守信重義的許夢光早就消失了。她必須趁現在就讓身邊人提起對許夢光的戒備,不能讓這些人傻傻地去相信他。
小丫鬟本是不願意相信,但想到小姐之前那番分析,頓時白了臉,呐呐說不出話來。
說話間,縣裡得到消息趕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各行各業的人都有,聲音吵雜,卻掩不住單霸哭爹喊娘的叫嚷。
元蘅掃了一眼,圍觀百姓當中看熱鬨的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人麵露快意,在看見陸衙內的隨從將單霸用繩子拽在馬車後拖著走時,還躲在人群中朝他扔石頭,一副恨不得他被陸衙內搞死的神情,一看便知是單霸往日裡得罪的人。
至於保護單霸的中年男人,仍跟在車駕旁奉承陸衙內,對單霸的慘狀視若無睹。
元蘅心裡對著單霸嘖嘖歎息,哎,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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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老爺在得知兒子被陸衙內抓了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花錢打通關係,請陸衙內將他兒子給放了,卻被身邊人勸了下來,言是陸衙內一出生就富貴雙全,就算單家將所有家財都奉上去也未必能被他看在眼裡。況且兒子已經得罪了陸衙內,陸衙內睚眥必報氣量狹小,還能輕易放過單家?
單老爺思來想去,於是跑去報了官,新來的縣令官職不大,卻出身名門,且剛正不阿,單老爺老早就探聽清楚了,打定主意要叫新縣令和那陸衙內鬥上一鬥。
他就不信陸衙內還能在他的地盤裡一手遮天!
這麼想著的單老爺顯然忘記了自己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德行。隻一心想著讓陸衙內在縣令手裡吃癟,畢竟陸衙內身份再高,說到底也並沒有官職。
心中念頭轉了幾個圈,但單老爺在見著赤著身子滿身狼狽的兒子時,還是怒了,可他不敢明著對上陸衙內,隻朝著縣令哭訴道:“大人,草民一家從來安分守己,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啊,這陸衙內一來就仗勢欺人,還請大人為草民做主啊!”
縣令初來乍到,還不甚明了縣中情形,見這老人一臉苦相,又見被折騰得狼狽不已的單霸,立刻起了兩分惻隱之心,再看看從華麗馬車上下來、滿身跋扈之態的陸衙內,胸中頓時湧出了幾分怒氣。
但他仍克製著怒火,沉聲對陸衙內道:“陸衙內,這裡可不是京城,你這般無法無天,真當本官不敢緝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