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哪兒了?”
戎關關把手伸出來。
“誰給他包紮的?”
秋花老太太說:“是小徐。”
戎黎往屋裡掃了一眼,沒見著人:“我明天再來道謝。”他一隻手抱起戎關關,轉身出去。
“等等。”
是那個總叫他先生的聲音。
她下樓的步子有些急,稍稍提了一下裙擺,從木樓梯上跑了下來,一步一階梯,她忘了淑女的禮節,跑著到他麵前,亂了耳鬢的發。她隻看了戎黎一眼,就將目光收斂,緩緩垂眸。
她拿了一盒包裝很漂亮的巧克力:“關關,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剛剛你很乖,都沒有哭。”
戎關關看他哥哥。
他哥哥不說話,他實在喜歡,就伸手接了:“謝謝。”
“不用謝。”
戎黎把手電筒打開了,光落在屋外的一顆枇杷樹上,立馬亮堂了整個院子。
十月沒有蟬鳴,沒有螢火,天陰陰,沒有星星,沒有月光,女孩子的眼睛裡卻有人間煙火和天上星辰。
“關關手上有傷,不能碰水。”徐檀兮抬頭,“先生,三天後帶他來換藥。”
戎黎的目光落在了她領口,她旗袍的盤扣上沾到血了。他喜怒不形於色,輕飄飄地回了一聲:“謝謝。”
道完謝,他抱著戎關關走了。
戎關關抱著一盒巧克力,出了院子就對他哥哥說:“哥哥,我好喜歡這個賣糖的醫生姐姐。”
戎黎打著燈,走得很慢。
戎關關嘴饞了,扯掉了巧克力盒子上綁著的帶子:“哥哥,你吃不吃?”
他哥哥不理人。
戎關關有點怕,覺得哥哥是生氣了:“哥哥——”
“傷是誰弄的?”
“是戎小川。”戎關關一五一十地招供,“我也推他了。”
地上沒有影子,秋天的晚上總是蕭瑟又冰冷,像光照不進他眼裡的樣子:“為什麼推他?”
戎關關不說話。
戎黎重複:“為什麼推他?”並不是問責的口氣,每一個字都不鹹不淡的,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趴在他肩上的小東西縮著腦袋:“戎小川罵人。”
“罵什麼了?”
“他說戎爸爸是殺人犯,說我媽媽也是。”
戎關關其實還不太懂什麼是殺人犯,隻是他聽懂了,這些都是罵人的話,是不好的話。
“他還說哥哥了。”他悶悶不樂,“說哥哥你是殺人犯的兒子,以後也要做殺人犯。”
戎黎的父親戎海,是個喜歡喝酒的賭徒,一杯下去就會打人,大小不論,都往死裡打。他的母親白秋在他十歲那年去世了,村裡都傳是戎海打死了白秋,是個殺人犯,隻是沒有證據,讓他逍遙法外了。
十歲的戎黎在那時候失蹤了,當時的街坊四鄰都以為他死了。
後來,蘇敏帶著尚未滿月的戎關關嫁給了戎海,今年八月,蘇敏持刀殺人,捅死了戎海。
戎黎是七月回來的,那個案子還沒有審理,律師主張的是正當防衛,但村裡人都已經默認了蘇敏就是殺人犯。
戎黎突然停下來,掉頭。
戎關關抱緊哥哥和巧克力:“哥哥,去哪呀?”
他們去了戎小川家。
小孩子不會懂這種話,小孩子都是大人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