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微箐在外麵痛哭:“你放了我兒子,你放了我兒子……”
原本被按在茶幾上一動不動的蕭既突然掙紮起來,他推開王邱生,跑到了門口。
“你——”
一開口,嗓音就被像被堵住了。
如鯁在喉,他說:“你走。”
“快走。”
哭聲停下來,陳微箐趴在門上,像小時候哄他睡覺一樣,她哄著說:“阿既,你彆做傻事,快開門,讓我進去。”
他在裡麵吼:“走啊!”
“阿既……”
她又在哭。
彆哭了,他最怕她哭。
突然一聲巨響。
“砰!”
客廳的吊燈閃了一下,滅了。
王邱生猛地回頭:“什麼聲音?”
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電路斷了,王邱生抹黑去了廚房,推開門,火光瞬間從裡麵衝出來。
是微波爐炸了。
燈都暗掉了,明火照進了王邱生的眼裡,他怒了,鼓著青筋衝蕭既咆哮:“蕭既,你他媽找死啊!”
蕭既撿起了他的手機。
王邱生立馬衝過去:“手機給我!快給我!”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把手機扔出了防盜窗,然後怡然自得地看著火光越衝越高:“我不是找死,是同歸於儘。”
王邱生這下慌了,他跑去開門,才發現門被鎖了,上麵掛了一把很粗的掛鎖。
他擰了兩開,擰不開:“鑰匙呢?鑰匙在哪!”
蕭既坐在沙發上,眼裡出奇的平靜:“扔了。”
王邱生罵他有病,拿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掛鎖上,幾下下去,鎖隻是稍有鬆動。
廚房的火越衝越高,煙越來越多,沒有時間了。
王邱生急得爆跳如雷:“快把鑰匙交出來!”
蕭既好整以暇地坐著:“我說了,鑰匙扔了。”他解脫了,眼裡暢快了,“王邱生,你今天就死在這吧。”
“瘋子!你他媽的瘋子!”
這個瘋子想跟他同歸於儘。
王邱生氣得目眥欲裂,抬起椅子繼續砸門,門鎖的鎖開了,掛鎖沒開,他衝著門縫外叫喊:“裡麵著火了,快叫消防員,快叫消防員來!”
濃煙從門上的縫隙往外跑。
陳微箐看到裡麵的火光之後,徹底奔潰了,她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按了幾次才把電話打出去,哭著叫消防員來救她兒子,哭著喊阿既、阿既……
她不知道,不知道王邱生是畜生,不知道阿既的錢是怎麼賺來的,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深淵裡苟延殘喘的。
可是她怎麼能不知道呢,她是生他養他的人……
王邱生在裡麵急得咬牙切齒:“火越來越大了,快!快叫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咣的一聲,後腦勺被砸了。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
“你……”
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蕭既把椅子扔了,走到門口,從門縫裡看外麵的陳微箐。
她坐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阿既,阿既……”
“彆哭了。”
他紅了眼睛,說彆哭了:“我就是怕你哭,才一直不敢死。”
“啊啊啊……”
陳微箐拍著門大哭大叫:“來人啊,快來人,救救我兒子!”
蕭既站在門後,一動不動。
“阿既,阿既,”她跪在他麵前,哭著求他,“你出來好不好,媽媽錯了,媽媽錯了,懲罰我吧,讓我死,讓我去死……”
“不要哭了。”
蕭既手伸出去,想給門外的人擦眼淚,碰到門板了,才愣愣地收回來,低下頭,不再看門外的人。
陳微箐不是不愛他,隻是沒有最愛他,她很懦弱無能,她要依附蕭家,她怕她的丈夫,她心疼身體不好的小兒子。她並不是一個好母親,她有兩個兒子,但他隻有一個母親。
“你走吧。”
蕭既說完轉身回了客廳,走到櫃子前麵,打開櫃子,拿出放在裡麵的汽油,擰開蓋子。
濃煙越來越大,火光越來越亮,陳微箐不肯走,趴在滾燙的門上,哭得歇斯底裡。
那一年陳微箐才二十一,很天真的年紀,以為牽了手就會穿婚紗。她未婚先孕,在國內等她的愛人,等到孩子出世了,那個說會一輩子愛她、會娶她的男人卻沒有回來,他說他在國外另娶了佳人,讓她把孩子扔了。
她給孩子取名叫阿既,瞞著所有人把他養到了五歲。後來她遇見了蕭鎮南,懷了蕭齊,蕭鎮南說可以接受她,但不能接受她的阿既。她肚子的孩子四個月了,她隻能選一個。
她選擇了肚子裡的孩子。
她挑了一個很好的天,帶阿既去了遊樂園。
“阿既,媽媽去給你買棉花糖,你站在這裡等媽媽回來。”
五歲的阿既很乖很乖:“好。”
她蹲下來抱他:“對不起阿既,對不起。”
阿既的眼睛長得很像她:“媽媽,你怎麼哭了?”
“沒有,是風太大,吹到了眼睛。”
她彆開臉,擦了擦眼睛。
“媽媽,我幫你擦。”他用袖子輕輕擦她的眼睛,“我在這兒等你,媽媽你要快點回來。”
“阿既……”
陳微箐走了,沒有再回來。
阿既十歲的時候,孤兒院的院長說,有一對好心的夫婦想要收養他。
“阿既,你願意跟他們走嗎?”院長問他。
那天,陳微箐穿著很漂亮的裙子,手裡還牽著一個小男孩:“阿既你好,我叫陳微箐。”
他想說你怎麼才來,他沒有說,他隻說了:“願意。”
他被丟掉的時候分明還那麼小,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是他噩夢裡的人。
他當時心想,沒關係,他可以原諒她,因為她來接他了,她來了不是嗎?
可是她說:“以後你就叫我箐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