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庭不是多出來的, 而是一路跟著來的。
他原本住在禹州和沙州交界的三棵柳村,聽廣播裡說到處城市都在招人,而且去海城的高速路正在複通, 就用三輪車裝了全部家當, 要去洙州找爸爸媽媽。
從村裡出來的路還算好走,而且有人指方向,很快從破爛的鄉村路上了禹州清理得差不多的路段。
相識的老人家說:“你彆岔道,順著這條路往東邊走, 儘頭是海城,旁邊就是洙州, 就是你爸爸媽媽的家。”
華庭沒地圖, 沒出過遠門, 身上也沒帶多少錢, 隻有滿身的勇氣和一個特彆的能力。
“什麼能力?”周鬱看著少年補丁疊補丁的衣服和褲子,還有露出大拇指的爛膠鞋問。
華庭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抽了抽鼻子。
曾昀光雙手抱胸:“狗鼻子?”
原來是嗅覺能力者,怪不得他一路警戒著, 明明沒覺得方圓公裡內有人, 卻被跟蹤了。
卻是個能聞好幾公裡遠的小狗兒。
華庭用大拇指抹了下鼻子, 略有些得意道:“比狗鼻子還厲害!我能聞到三四公裡之外的味道, 隻要聞著不對勁的味道, 感覺有危險了,就能馬上避開。”
他父母雙親都是洙州人,災變前畢業調職到沙州上班,災變後跑不掉了,隻能就地安家。
兩人在三棵柳暫居, 結成夫妻後生了小華庭。
可小華庭三四歲的時候,他們出門辦事,不方便帶孩子,就將他寄給老村長養了。
村長收了一年的寄養錢,想著去洙州再遠,一年也夠他們跑個來回了。
沒想到小夫妻兩一走,就近十年沒回來。
沙州距洙州上千裡路,中間隔著重重大山,又不知有多少危險的生物。
老村長沒辦法,機靈可愛的小孩養了一年已經有感情了,也不能送,也不能丟,隻好當自家的孫子養著。
災荒年月家裡多養個人艱難,所以華庭從小懂事。
能跑的時候就會幫忙乾家務,敢跟小夥伴打架的時候就常跟人進山,等七八歲的時候覺醒了鼻子的能力,更是村子裡打獵的好手。
但孩子年齡小,被欺負了或者做出點小成就的時候,難免妄想爸爸媽媽在,該多好啊?
就生出來去海城找人的想法。
這念頭出來就生了根,怎麼也去不了,乾脆開始存錢。
老村長見他堅定,怎麼勸都勸不動,也覺得與其讓孩子亂跑,不如指條明路好好送上路。
所以當中禹海即將複通的消息出來,就彼此很舍不得地說了再見。
當然,華庭敢獨身上路,除了有能力外,腦子還聰明。
他知道荒野危險,所以絕對不會離開舊高速路太遠;他曉得會有能力者清理路段,但隻要是人就有好有壞,所以很謹慎地不輕易接觸。
他一路上都開著能力,當嗅著有兩個人的味道混雜汽油的味道快速接近後,他飛快地躲了起來。
可等人和車離開後,他再出來,卻發現路麵變得光滑平整了。
簡直奇跡一樣。
周鬱笑:“所以你遠遠地跟著我們?”
華庭理所當然點頭:“對啊,這樣我騎三輪車也省力啊!”
在爛路上騎車跟在好路上騎車的感覺完全不同,可以說是兩個世界。
曾昀光上下打量他:“不是輕易不接觸嗎?怎麼跑我們車頂上搭帳篷了?”
華庭抓了抓腦袋,顯出幾分狡黠道:“我能力不高,精神力弱,沒辦法震懾變異體,所以它們總在我睡覺的時候來搗亂。可你們就不一樣了啊,就算你們不在車上,殘留的精神力威懾也很強,那些變異體依然不敢接近。所以我……”
他嘿嘿笑道:“我害怕,就過來借個光。”
但馬上拍著胸脯保證:“哥哥姐姐放心,絕對沒有弄臟弄壞你們的車,等我收拾好帳篷,還可以幫你們洗車和乾彆的雜活!”
然後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可以讓我一直跟在你們後麵嗎?”
孩子說得可憐,這樣都拒絕的話,就有點不是人了。
周鬱和曾昀光對視一眼,不需要他幫忙洗車和乾活,但默許他跟在車後麵。
華庭一聽,開心得差點蹦起來,猴子一樣爬上車頂挪帳篷了。
他人小,但手長腳長,乾活又麻利,沒幾分鐘就將全部東西疊得整整齊齊地堆三輪車上了。
中間還抽空做了早飯,熱情地邀請他們:“要不要嘗嘗?沙州產的葛根粉,雖然不夠甜,但營養豐富,非常頂飽!”
周鬱就用一條肉乾,換了他一包曬乾的葛根粉。
車上路後,周鬱一心二用。
一邊修複前麵破損的路麵,一邊在後視鏡裡看華庭。
小孩可憐巴巴地騎在舊三輪車上,細瘦的小腿不斷地用力蹬車,直蹬得氣喘籲籲,生怕稍有不努力就被甩下。
奇怪的是,他雖然隨時一副追不上要累垮的樣子,但居然勉勉強強地不掉隊。
周鬱忍不住道:“這麼堅韌呢?”
也太拚命了吧?
曾昀光卻道:“他身上的肌肉,是耐力型的。”
爆發力雖然不足,但耐力十足,不必擔心熬不住。
甚至,曾昀光為了考驗他,居然會偶爾加快一點車速,看他麵對這種情況心性如何。
沒想到孩子一見房車加速,臉就垮下來,露出點兒絕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