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知道蕭玨這些天為了江南水患的事情殫精竭慮,他有些為難的道:“陛下……這冊子都是在內務府登記過了才送過來的。”若是給皇後退回去一半,那差的部分去哪裡補?
後麵的話安福沒說,但蕭玨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他用兩根手指捏了捏眉心:“退回去,從我的私庫裡補上。”
話已至此,安福也不好再說什麼,恭敬應了聲是。
*
為了節省開支,後宮妃嬪們的每月的份例也下降了。
哪怕葉卿是皇後,每頓也隻有兩葷兩素一湯。若是要想再吃點額外的,就得拿銀子去換。
平日裡五花八門的零嘴小吃這些暫時是沒有了。
對葉卿這樣的穿越人士來說,這樣的待遇已經很小資階級了。雖然前些日子頓頓享受的都是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但非常時期非常應對嘛,葉卿自認也沒那麼嬌氣,胃口照樣不錯,每天吃得好睡的香。
但在昭陽宮下人眼裡,不知咋地,葉卿這樣就成了勒緊褲腰帶日子過得窮巴巴。
楠竹嫌禦膳房如今送來的粥沒以前做得精細了,在昭陽宮的小廚房親自為葉卿熬粥。
房嬤嬤則是每到飯點,就往長壽宮跑,回來就會帶幾碟格外精致的小菜。
一次兩次葉卿還沒察覺,但次數多了,她就慢慢回味過來。
房嬤嬤這為了她從宮裡討吃食的法子叫葉卿哭笑不得,她還沒來得及囑咐房嬤嬤,讓她彆再往太後宮裡跑,太後就賞了一箱碎銀下來。
房嬤嬤抹著眼角的淚花無限憐愛說:“太後娘娘心疼皇後,讓皇後不要苦了自己,想吃什麼使銀子讓禦膳房做便是。”
葉卿抽抽眼角,太後這突然賞給她一箱碎銀讓她要吃什麼自己去找禦膳房拿,確定不是被房嬤嬤給煩的?
但好歹都是房嬤嬤的一番心意,當天就讓禦膳房多炒了一個小菜。
不過也隻有一個而已,其一是做多了葉卿怕自己吃不完,其二是如今整個後宮都暢行節儉,她是皇後總得以身作則。
但讓葉卿沒有想到的是,宮裡的宵禁都過了,安福才帶著一幫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來到昭陽宮,就為了把她捐出去的東西送一半回來。
來昭陽宮前安福還有些不理解蕭玨,等看到昭陽宮主殿裡一件擺放的花瓶瓷器都沒有,安福就又好笑又心疼。
皇後這是把自己宮裡能拿出來的東西都捐出去了麼?
他也算是看著葉卿長大的,知道她心眼一向實。這次她搬空了昭陽宮,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但隻要讓陛下心疼了,那麼這步棋就是一步好棋。
這冊子送到皇帝跟前時,太後是看過的,太後一貫回護自己這個侄女,這次卻沒說什麼,約莫也是想借此看蕭玨會不會心軟。事實證明蕭玨不僅心軟了,還對皇後有幾分憐惜之意。
“陛下體恤娘娘,娘娘拿出昭陽宮一半的財務已是情義深重,這一半,陛下讓老奴給娘娘送回來。”安福佝著腰,笑眯眯道。
狗皇帝這舉措的確是出乎了葉卿的意料,她當時把昭陽宮能捐出去的東西都捐出去,其實就是想想讓狗皇帝看見她的誠心,在對葉尚書一事上能網開一麵。
畢竟現在葉尚書成了她便宜老爹,她除了這些事上儘幾分力,也幫不了葉尚書什麼。
“江南水患,百姓疾苦,本宮能儘的,也隻有這點綿薄之力了。”心中想歸心中想,場麵話葉卿還是得說說。
安福伺候蕭玨那廝這麼多年,早練的一手拍馬屁的好本事,當即就道:“皇後娘娘仁德,愛民如子,此乃我大翰朝之福。”
最終葉卿被安福一通天花亂墜的誇讚後,被迫收下了安福退回來的金銀器物。
不知是不是葉卿的錯覺,她發現好像退回來的都是狗皇帝之前賞給她的那些。
*
許是太後的法子奏了效,第二日早朝蕭玨又點了幾個信得過的大臣,讓他們前往江南水患之地,安撫民生,同時也派了人前去找葉尚書。
楊相帶著他的一眾黨羽繼續開始作妖,公然在朝堂上駁蕭玨的麵子:“陛下,老臣以為,江南水患失利,責任全在葉尚書身上,應當嚴懲葉尚書,!”
這次沒等李太傅站出來懟楊相,蕭玨就冷笑著回複楊相:“古語有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相國久居廟堂,可有為天下百姓憂思過?江南水患,民不聊生,你們一個個的,嚷嚷著定罪不定罪,嚴懲不嚴懲,治理水患的法子想出來了嗎?後妃尚且知道節衣縮食,捐出錢款賑災,你們又在做什麼?”
說到後麵,蕭玨麵容陰佞,戾氣橫生,直接起身一腳踢翻了桌案:“除了在朝堂上掙個長短,你們還會做什麼?朕養你們有何用?”
朝臣皆跪地高呼:“臣等知罪!”
聰明人都聽得出來,皇帝這表麵上是在罵滿朝文武,實則就是在罵楊相一黨。
楊相把持朝政多年,新帝繼位以來,也從沒這般駁過他麵子。
今日下朝後,朝臣們看楊相的眼神不免各異。
楊相還算沉得住氣,跟隨他的幾個大臣走出大殿就麵目猙獰起來,“皇帝如今氣焰愈發大了!”
“楊相,江南那邊,咱們的人要不直接動手……”
那名官員還沒說完,楊相就打斷他的話:“在宮內莫要說這些。”
那名官員心有餘悸四下打量一眼,見朝臣們三三兩兩結伴同行,方才他們身邊也沒旁人,這才安心了幾分。
“江南那邊做完事記得把尾巴掃乾淨。”楊相說這話時目不斜視,似乎隻是在尋常寒暄。
跟在楊相左右的大臣都應是。
他補充一句:“明日都稱病罷朝。”
今日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說籌集銀子賑災,楊相救知道國庫必定空虛,關外戰事未完,江南又出水患,皇帝如今能指望的就是讓朝臣和京城富商們出血。他們隻要多稱病幾日,裝作不知募捐之事,法不責眾,皇帝便是記恨也拿他們無法。
快走出宮門的時候,迎麵碰上李太傅。
李太傅比楊相年長不少,須發皆白,身穿一品仙鶴紋絳紫朝服,腰背挺得筆直,看著倒像是一顆蒼老俊鬆。
“李太傅。”對方刻意等在這裡,楊相避不開,隻得打了個招呼。
不管私底下如何,但麵子上的關係還是要維持。
李太傅看著楊相,道:“轉眼二十載便過去了,老夫還記得楊相當初連中三元步入朝堂的佳話。”
楊相拱手道:“太傅謬讚。”
李太傅道:“嵩學,莫走錯了路。”
說完這句,李太傅就轉身離去。
嵩學是楊相的字,而今在朝廷上能稱呼他字的,怕是也隻有李太傅了。
楊相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
權利這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就不是那麼容易放手的。
錯路?楊相冷笑,他是已經被新帝逼得沒有退路了。
*
朝堂上的消息楠竹又是第一時間告知了葉卿,知道皇帝派人去找葉尚書了,葉卿就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在江南水患一事中,葉尚書撈的好處並不多,至少沒到皇帝不能容忍的地步,不然也不會這樣輕易揭過。
不過葉卿這心安沒能維持多久,就被另一茬事給破壞了。
江南水患都這般嚴重了,狗皇帝竟然還沒打消泰山封禪的念頭!
葉卿倒不是突然變得憂國憂民了,她就是突然搞不懂狗皇帝到底想乾什麼。之前邊關告急,他深夜批改奏折的那股勵精圖治勁兒,不像是個昏君啊。